第112章 半人神（15）

尖屋頂兩端高高的山形牆上，一隻銅鷹風向標在風中緩緩轉動，正指著李阿宋的方向，彷彿在警告他立刻轉身回去。

李阿宋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他，他來到了敵人的地盤。

“我不該來這兒。”他說。

珠兒挽著他的胳膊，親熱地說：“別犯傻，親愛的，這裡簡直就是你的天堂。我見過的英雄多了，相信我的判斷。”

珠兒的身上有股聖誕節的氣味。那是聖誕樹和豆蔻混合而成的奇特香氣。李阿宋不知道她天生就是這個氣味呢，還是灑了某種節日香水。她那粉紅色的眼影的確充滿了誘惑力。她一眨眼，李阿宋就覺得自己的魂兒都要情不自禁地飛了。或許珠兒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展示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吧。珠兒是一個標準的美女，但李阿宋面對她，卻有著不自在的感覺。

李阿宋委婉地將胳膊抽出，說：“我很感謝。”

“是因為那個姑娘嗎？”珠兒撅著櫻桃小嘴，“拜託，你不會在和那個垃圾女王約會吧？”

“你說的是小笛？呃……”

李阿宋不知該如何回答。今天以前，他認為自己從沒見過小笛，但自己對她卻有種奇怪的愧疚感。他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個地方，這些人也不是他的朋友，自己更不能和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有絲毫的感情沾染。可是當他在巴士上醒來的那一刻，是小笛在握著他的手。小笛以他的女朋友自居，在空中走廊上與那些精靈們英勇搏鬥。後來李阿宋在半空中接住了墜落的小笛，兩個人臉貼臉緊緊地抱在一起。他並不否認自己當時的確有種想親吻她的衝動，可他不應該那麼做，因為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他不能不負責任地玩弄小笛的感情。

珠兒翻了翻白眼，氣鼓鼓地說：“讓我來幫你決定吧，親愛的，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你應該是那種聰明伶俐、天賦過人的人吧？”

說著，她盯著李阿宋的頭上，竟不是在看他的臉。

李阿宋猜測說：“你是在等族印吧，就像雷奧頭上出現的那個。”

“什麼？沒有，沒有！這個嘛，是的。我是說，從我打聽的訊息來看，你具有非常強大的異能，對嗎？你肯定能成為半人半神營裡的大人物，所以，我認為你的家長一定會立刻認領你。我喜歡看到那一幕。在你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我都要陪在你身邊！你爸是神靈，還是你媽是神靈？千萬別說你媽不是。如果你是阿芙洛狄忒族的可就糟糕了。”

“為什麼？”

“那樣我們就是同胞了呀，笨蛋。跟自己同族的人談戀愛，想想就噁心！”

“可諸神之間不都是親戚關係嗎？”李阿宋問，“這樣算來，這裡的每個人跟你或多或少都有點兒親緣關係。”

“開開竅吧！親愛的，只要不是同一個神父和神母就行。對於任何別族的人，你都是可以來電的。所以我才問，你爸是神靈，還是你媽是神靈？”

對於這個問題，李阿宋的回答和先前一樣，無可奉告。他抬頭看了看，沒見頭上有族印閃現。大堂屋頂上的風向標依然指著他，那隻銅鷹目光灼灼，彷彿在說：“轉身，小子，趁現在還來得及。”

這時，李阿宋聽到門廊前響起腳步聲。不。不是腳步聲，是噠噠的馬蹄聲。

“柯戎！”珠兒招呼說，“這就是李阿宋。他這人棒極了！”

李阿宋吃驚之下扭身，由於轉得急切，差點沒把自己摔倒了。門廊的拐角處，一個男子騎在馬背上。確切地說，他不是騎在馬背上。他的下半身就是匹馬，而他腰部以上則和正常人一模一樣，棕色鬈髮，精心修剪的鬍子。他揹著弓箭，身上的T恤衫上印著“世界上最優秀的半人馬”。柯戎的腰部以下是白色的馬身，可謂真正的“人高馬大”，走在門廊上得低著頭才不會磕碰房梁。

柯戎看著李阿宋，臉上的微笑漸漸退去。

“你……”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目光，“你不是死了嗎？”

柯戎命令。呃，邀請，不過口氣卻像是命令。李阿宋進入房間。在他的要求下，珠兒悶悶不樂地離開大堂回到自己的族區。

半人馬柯戎走到輪椅前，輪椅立刻像魔法盒子似的開啟了。他摘下背上的弓箭，後腿踩進開啟的輪椅，然後蹲屈坐下。那張輪椅明明不大，但不知怎的居然容納下他的後半身子。李阿宋聽見一陣卡車倒車時的“嗶，嗶”聲，輪椅開啟的蓋子摺疊合上，柯戎的下半身頓時被掩蓋住了。然後輪椅彈出一對人類的假腿，其上還蓋著一張毛毯。這樣一來，柯戎看上去就像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普通殘疾人。

“跟我來。”他命令說，“進來喝杯檸檬水。”

進入大堂的廳內，彷彿置身於熱帶雨林中。牆上和天花板上匍匐著葡萄藤。李阿宋看了微微覺得奇怪，他沒想到植物竟然還能像這樣長在屋內，雖然冬日嚴寒，但這裡的葡萄葉子卻蒼翠欲滴，上面掛滿了大串大串的紅葡萄。

幾張真皮沙發面朝壁爐，一個老式電子遊戲機嵌在牆角里。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面具。咧嘴笑的，緊皺眉頭的，都是那種希臘喜劇裡的形象。四旬齋節面具是皮革製作，威尼斯商人面具的鼻子又尖又長，還有產自黑洲的木刻面具。葡萄藤穿出他們的嘴，給他們新增了一條長著葉子的舌頭。有些紅葡萄還充當了他們的眼珠。

不過，最詭異的東西莫過於那個壁爐上的豹頭標本了。它彷彿是活的，眼睛隨著李阿宋移動。忽然，它吼了一聲，差點把李阿宋的魂兒都嚇飛了。

“安靜，西摩。”柯戎說，“李阿宋是我們的朋友。別這麼粗魯。”

“那傢伙是活的！”李阿宋說。

柯戎在輪椅上的一個布袋裡一陣掏摸後，拿出了一包火腿腸。他扔了一根過去，豹子張口接住嚥下，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