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一屁股坐在長凳上,盡力裝出非常生氣的樣子。“好吧,”我慍怒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是什麼樣的外形呢?你是個小神嗎?”

他皺皺眉,把手放在胸膛上:“你想問我是不是住在人類的身體裡?沒有,我可以住在任何墓地,任何死亡或是哀悼的地方。你看到的就是我本來的樣子。”

“哦。”我有些希望坐在我身邊的是個真正的男孩一個碰巧做了神的宿主的人類。可我應該明白,這樣美好的願望不可能是真實的。我感到有些失望,卻又為自己感到失望而憤怒。

這根本不可能,我責備自己,他是該死的葬禮之神,他已經五千歲了。

“那麼,”我說,“如果你不能告訴我任何有用的東西,至少可以幫助我,我們需要真理的羽毛。”

他搖搖頭:“你不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麼。真理的羽毛太危險。把它給一個凡人違背了奧西里斯的規矩。”

“可奧西里斯並不在這裡,”我指了指空空的王座,“那就是他的寶座,不是嗎?你見到奧西里斯了嗎?”

阿努比斯注視著王座,伸出手指摸了摸金項鍊,彷彿它突然收緊了似的。

“我的確已經在這裡等了他很久,堅守著我的崗位。與其他神不同,我沒有被囚禁。不知道為什麼,我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堅守。當我得知五位神被釋放的時候,我希望奧西里斯會回來,可是。”他沮喪地搖搖頭,“他為什麼會不顧他的職責呢?”

“也許是因為他被困在我爸爸的身體裡了。”

阿努比斯盯著我:“狒狒可沒告訴我這個。”

“好吧,我不能像狒狒那樣言簡意賅。我爸爸希望釋放一些神,原因我並不太清楚。也許他當時在想,他跑進博物館,把塞爾塔石碑炸上天,然後他釋放了奧西里斯,但同時也放出了塞特和其他的神。”

“所以塞特把你爸爸關了起來,因為他是奧西里斯的宿主,”阿努比斯說。

“也就是說,奧西里斯被關起來了。”他停下了,“被塞特。”

有意思。我心想。“那現在你明白了,”我說,“你一定得幫助我們。”

阿努比斯遲疑了,他搖搖頭:“不行,我會惹來麻煩的。”

我瞪著他大笑起來。他的話如此荒唐,令我忍俊不禁。“你會惹來麻煩?你多大了,才十六歲嗎?你是個神好不好!”

黑暗中很難看清他的表情,不過我敢發誓,他真的臉紅了。“你不明白,羽毛不能容忍哪怕一點點的謊言。如果我把它給了你,你拿著它的時候只要說了一丁點謊話,或是做出了不誠實的舉動,你就會被燒成灰燼。”

“你覺得我是個謊話大王?”

他眨眨眼:“不,我只是。”

“難道你從不說謊嗎?你剛才想說什麼關於塞特?我猜他是你的父親。是這樣嗎?”

阿努比斯閉上嘴,又張開了,他似乎想要發作,但又不記得為什麼。“你總是這般惱人的嗎?”

“通常比這還糟。”我承認。

阿努比斯一臉的困惑:“顯然是這樣。”

“好吧,等等我們剛說到哪兒了?喂,你以為能轉移話題嗎?我還記著呢,塞特是你的父親,是不是?告訴我實話。”

阿努比斯望向墓地。葬禮的爵士樂隊已經消失在法語區的街道之間。“是的,”他說,“至少傳說中是這麼講的。我從來沒見過他。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的媽媽,奈芙蒂斯就把我交給了奧西里斯。”

“她把你送了人?”

“她說,她不希望我認識自己的父親。然而事實上,我不相信她真清楚該拿我怎麼辦。我不像我的堂兄荷魯斯,我不是個戰士。我是個不一樣的孩子。”

他聽起來如此悲傷,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我是說,我問的是實情,可通常你難以得到真話,尤其是從男人那兒。我也瞭解作為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的感受感同身受。

“也許你媽媽是想保護你,”我說,“因為你爸爸是邪惡之神。”

“也許吧,”他無精打采地說,“奧西里斯庇佑著我,讓我成為葬禮之神,死亡之路的看守者。這是份不錯的工作,可是你問我有多大,其實我也不知道。在死亡之地,光陰是不會流逝的。我仍然覺得自己年輕,而周圍的世界卻在老去。奧西里斯已經走了很久,他是我唯一的家人。”

在墓地昏暗的燈光下看著阿努比斯,我眼中是一個孤獨的十幾歲男孩。我提醒自己他是位神,已經有幾千歲,掌握著巨大的能量,也許比衛生紙魔法要厲害得多,可我依然為他感到難過。“幫我們救出爸爸,”我說,“我們會把塞特打回冥界,奧西里斯將會重獲自由。這樣大家都會開心。”

阿努比斯又搖搖頭:“我告訴過你了。”

“你的天平壞了,”我說,“猜是因為奧西里斯不在這裡。那些前來接受審判的靈魂該怎麼辦?”我知道,我觸到了他的傷心之處。

阿努比斯在長凳上不自在地換了個姿勢。“混沌會因此增強,令靈魂變得困惑,其中一些無法轉入來世,還有一些可以想到辦法,但必須尋找到別的路。我很想幫助他們,可是審判之廳也被稱做瑪特之廳。它應該是秩序的中心,一個穩固的根基。缺少了奧西里斯,這裡便陷入了絕望,支離破碎。”

“那你還在等什麼呢?快給我羽毛,除非你怕你爸不讓你出門。”

他眼裡閃現過一絲惱怒。我以為他一定會安排我的葬禮了,可他只是生氣地嘆了一口氣:“我進行過很多叫做張嘴的儀式。讓死者的亡靈脫離身體。對於你,我會發明一種新儀式:閉嘴。”

“哈哈,你到底給不給我羽毛了?”

他攤開手。一陣光閃過,一根閃亮的羽毛從他手掌上飄了起來雪白的羽毛,如同一支羽毛筆。“為了奧西里斯,不過我有幾個條件。第一,只有你來掌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