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可以肯定它用狒狒的語言說了什麼。這不是在邀請,而是在說:“我要自己打籃球去了,才不叫你一起玩呢,因為你水平爛得讓我想吐。”

“沒問題,夥計,”我說,雖然我臉上火辣辣的,“玩得高興。”

胡夫又噴了一下鼻子,然後把球夾在胳膊底下跑了。我不知道它能否在船上找到籃球場。桌子的另一頭,巴斯特把盤子推到一邊。她面前的金槍魚貓糧幾乎沒有碰過。

“你不餓嗎?”我問。

“嗯?哦,我覺得不餓。”她無精打采地捧起高腳杯。臉上有種我無法與貓咪聯絡在一起的表情:負疚。我和朱蒂目光交織在一起。我們飛快而默默無語地交換著眼色:你問她。不,還是你來問。當然了,朱蒂最擅長給人臭臉,於是我敗下陣來。

“巴斯特?”我說,“船長希望你告訴我們什麼?”

她遲疑了一下:“哦,什麼?你們不應該聽惡魔的話。血汙之刃在魔法的控制下為你們服務,但如果他擺脫了束縛,相信我,他會把斧子用在我們身上。”

“你在避開話題。”我說。

巴斯特的手指在桌子上劃來劃去,在高腳杯冷凝下來的一圈水漬上畫出幾個象形文字。

“實情嗎?自從你們媽媽死去的那天晚上,我就再也沒上過船。你們的父母把這艘船停靠在泰晤士河上。在那起事故之後,你們的爸爸把我帶到了這兒。我就是在這裡和他達成了協議。”

我明白,她指的就是在這兒,在這張餐桌上。媽媽死後,爸爸絕望地坐在這裡除了貓女神、斧子惡魔和一堆飄浮的火球外,沒有人可以給他安慰。我在昏暗的燈光下審視著巴斯特的面容。我想起了我們在格雷斯蘭發現的那幅畫。即便是人形,巴斯特看起來還是那麼像貓一隻數千年前藝術家筆下的貓。

“它不是個混沌怪獸,是嗎?”我問。

巴斯特注視著我:“什麼意思?”

“我們的父母把你從方尖碑中釋放出來的時候,你一直在抗爭的那個東西。它不是個混沌怪獸,而是阿波菲斯。”餐廳四周,火焰暗淡下去。一個火球把一個盤子掉在地上,緊張地撲騰了幾下。

“不要提起那條蛇的名字,”巴斯特提醒我,“特別是在入夜的時候。夜晚是它的王國。”

“這麼說就是它了,”朱蒂詫異地說,“為什麼你一直守口如瓶?為什麼要對我們撒謊呢?”

巴斯特的目光低了下去。在火光影子裡,她顯得疲倦而脆弱。她的臉上刻著從前戰鬥留下的傷痕。“我是拉之眼,”她平靜地說,“太陽神的守護者,他意願的實現工具。你們知道這是多大的榮耀嗎?”

她伸出爪子,仔細端詳著:“當人們見到拉的戰士貓的畫面時,都以為那是賽克邁特,一頭母獅。她是他的第一位守護者,這確有其事。不過她過於暴力,過於失控。後來,賽克邁特被迫讓位,拉選擇了我:小巴斯特成為了他的戰士。”

“你的口氣聽起來為什麼那麼羞愧呢?”朱蒂問,“你說過這是個榮耀。”

“開始我很自豪,朱蒂。多年來我一直在與蛇作戰。貓和蛇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我出色地完成了我的任務。可是後來,拉回到了天庭。他用最後的咒語將我與蛇束縛在一起。他把我們一起投入到深淵,我肩負著與蛇鬥爭,讓它永遠無法翻身的使命。”

我終於漸漸明白了:“這麼說你並非一個微不足道的囚犯,你被囚禁的時間比任何神都要長。”

她閉上眼睛:“我還記得拉說的話:我忠實的貓,這是你最偉大的職責。在幾個世紀裡,我為此感到自豪。接著便是千年。你能想象那是什麼感受嗎?刀鋒與毒牙針鋒相對,劈砍廝殺,黑暗之中永無休止的戰爭。雙方的生命力都被削弱,無論是敵人還是我自己,我開始明白這就是拉的計劃。我和蛇在虛無中互相廝殺,這個世界就會太平。只有這樣,拉才能安心,直到混沌無法再戰勝瑪特。我本來一直在盡我的職責,因為我別無選擇,直到你們的父母。”

“給了你一個逃脫的機會,”我說,“而你抓住了這個機會。”巴斯特痛苦地抬起頭:“我是貓中的女王。我有很多才能,但說真的,貓並不是非常勇敢。”

“那麼你的敵人呢?”

“它還被困在深淵。你爸爸和我都非常肯定。經歷了世世代代與我的戰鬥,蛇已經非常虛弱了。後來你媽媽用自己的生命之力關閉了深淵,她完成了一項偉大的魔法使命。蛇應該無法掙脫那樣的束縛。可是時間一年年過去,我們越來越不確定監牢是否依然固若金湯。如果它想辦法逃脫,重新恢復它的能量,我無法想象將會發生什麼。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

我心中想象著巨蛇阿波菲斯比塞特更壞的混沌生物。我想象巴斯特拿著刀,無數個世紀來被困在與怪獸的戰鬥中。也許我剛才還為巴斯特沒告訴我們真相而惱怒,而此刻,我卻為她感到難過。她被放進了與我們目前相同的境地被迫去完成一件對她來說重大得難以承受的任務。

“爸爸媽媽為什麼要把你放出來呢?”我問,“他們提起過嗎?”

她緩緩地點點頭:“我正在輸掉一場戰鬥。你爸爸告訴我說,你們的媽媽預見到如果蛇打敗了我,將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他們必須把我放出來,給我時間療傷。他們說,這是讓神復原的第一步。我並不是在假裝明白他們的全盤計劃,我只是為接受你爸爸的條件而感到寛慰。我說服自己,我在為神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不過,這改變不了我是個膽小鬼的事實。我辜負了我的職責。”

“這並不是你的錯,”我對她說,“拉讓你這麼去做是不公平的。”

“朱朋特說得對,”朱蒂也說,“對於一個人一個貓女神來說,這樣的犧牲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