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釜底抽薪(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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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氏為人低調,雖是國公府的主母,卻不喜歡太多人伺候。是以,望春軒入了夜便顯得格外安靜,只有側屋的小佛堂還燈火通明。
晉氏手持佛珠,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地求神拜佛,待聽見劉嬤嬤進來的動靜後,才睜眼輕聲問道:“劉嬤嬤,宋家的,還在祠堂跪著麼?”
小佛堂的燭光搖曳,劉嬤嬤動作很輕,回話的聲音也輕,“奴婢剛差人去看了,正跪著呢。因著是祠堂,也不好叫人送飯進去。”
“竟連飯都沒吃。”晉氏捻佛珠的動作一頓,她嘆了口氣,搭著劉嬤嬤的手起身,語氣似有不忍,“罷了,不然你……”
“夫人,今日在堂上,二夫人就已經不大高興了。為一個破落戶家的小姐得罪二夫人,”劉嬤嬤上了年紀,聲音裡雖多了幾分沙啞,談到此事時,卻是直截了當地冷淡:“不值當。”
梁氏出身尊貴,乃金陵梁家最年幼的嫡女。梁家祖上出過好幾位狀元爺,梁氏的祖父更是被加封為太子太師,一家子文官清流,在朝中備受讚譽。
鎮國公是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爵位,朝堂更重文臣,他們這些武將免不得被人說上幾句“兵魯子”,便想著和梁家那般的書香世家結親。
卻不想,梁氏並沒有書香世家女兒的端莊嬌柔,反倒是個潑辣性子。
嫁進國公府前幾年倒還好,眾人只當她性子直接爽利,但日子久了才發現梁氏是個不容人的。沈二爺因此沒少跟她吵架,但即便如此,因著她的孃家,國公府上下也都不敢有所怠慢。
沈家二夫人的吃穿用度,甚至比晉氏這個正經主母還要高出一截。
但誰叫人家梁氏的兄長在朝任度支使要職,掌管天下錢帛,這樣逾制的事,也沒人計較過。
所以劉嬤嬤說的,為了一個破落戶得罪有權有錢的梁家,的確不值當。
小佛堂裡沉默了許久,晉氏也不再說要派人去接宋覓嬌出來的事,反倒問起凌雪軒那邊的事,“三郎傍晚的時候又吐血了,大夫看後可說什麼了嗎?”
劉嬤嬤扶著晉氏回了主屋,聞言搖了搖頭,“三少爺的身子您也知道,大夫反反覆覆也只讓休養,再給不出旁的法子了。”
說到沈自熙的身體,晉氏又忍不住紅了眼睛,“瞧著之前那孩子的身子好了些,我還真以為是沖喜的好處。還是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劉嬤嬤也跟著嘆了口氣,“這全天下的大夫,夫人您都快請遍了。三少爺的病症本就是從孃胎帶來的不足之症,若真有辦法,憑咱們鎮國公府的財勢權位,哪兒有治不好的?”
她說完頓了頓,那雙因為上年紀而變得渾濁的眼珠子不停打轉,顯出幾分被年歲浸潤出的精明來,“不過今日老奴去傳話時,倒是看見三少爺同宋家那位姑娘感情深厚,頗有幾分新婚夫婦蜜裡調油的架勢,只是……”
“若真是那樣上心,她如今跪在祠堂,三少爺又怎麼連問都不問一句?”
“前幾次,三少爺可都是親自替宋家那個出頭的。”
劉嬤嬤突然發笑,本就皺巴巴的臉越發顯得蒼老,“這流言又不似別的,傳得有鼻子有眼不說,還牽扯到男女之事,三少爺的脾氣夫人最清楚,能這般輕易揭過?”
丫鬟檀香早早就備好了給晉氏淨手的水,見劉嬤嬤扶著主母回來,連忙就端了上去。
晉氏把手浸在撒了花瓣的水中,手輕輕一蕩,便攪散了倒映在水面上的面容,“那孩子不是又病重了麼,興許實在管不了旁人了。”
劉嬤嬤接過檀香遞來的帕子,親自幫晉氏擦乾手,“就算沒法兒親自去,吩咐應崇一聲,宋家那位也不至於現在都在祠堂跪著。”
“依老奴看,三少爺今日那副夫妻恩愛的模樣,無非也只是裝一裝罷了。”
晉氏坐在鏡子面前,檀香和沉香兩個丫頭十分乖覺,一言不發地上前替她卸下頭上的釵環。
屋子裡只有劉嬤嬤略顯蒼老的聲音,“畢竟前不久三少爺還對她青眼有加,甚至懲處了四小姐和七少爺給宋家的出氣。若這會兒真當著下人的面態度大改,傳出去流言只會越發厲害,他臉上也沒光。”
晉氏看著鏡中自己的容貌,同梁氏那用錦衣玉食堆砌起來的嬌豔美貌比起來,她的確是寡淡了不少。
但因著常年禮佛,瞧著卻多了幾分祥和,慈眉善目又悲天憫人的模樣,像極了一尊菩薩。雖同她不到四十的容貌有些不搭,卻很難叫人生出不好的情緒來。
“流言就是流言,又沒實證,不好隨意給人定下罪名。待三郎身子好一些,我再找他商談,看如何處置這件事吧。”
“另外,這幾日該查得也得查,話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又是誰嚼主人家的舌根,這些事都要查個清楚明白。若真有那等見不得主子好的下人,就給發賣了。我可不想國公爺回來聽到這些汙糟事。”
想到府內府外的流言紛紛,晉氏嘆了口氣,眉眼間又多了幾分愁緒,“你明日派人去凌雪軒看看吧,三郎那孩子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
“奴婢知道了。”
劉嬤嬤也不再說凌雪軒那邊的動靜,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伺候晉氏梳洗睡覺。主僕二人似乎都忘了還在祠堂跪著的宋覓嬌。
***
夜幕沉沉,冬夜的寒風夾雜著零星的雪粒子,寒意幾乎沁到了骨頭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