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坐樓梯下樓,碰見有人從電梯裡面,搬出一輛電瓶車。

他瞥我一眼,我沒再看他。

出到公寓大門,傍晚的氣溫開始下降——從街道盡頭,吹來一陣專屬初夏晚間柔潤細微的涼風,風聲夾帶著一陣又一陣重器的敲撞聲和玻璃的擊碎聲。

我邊走,邊看向路邊。無論大店小店,大多商鋪都已關門大吉,並且大多數還都遭到了程度不一的人為破壞,有的甚至是面目全非。

拿這家老字號糖水鋪來說,不但門上招牌砸了下來,地面全是復古裝潢的瓦碎,就連屋簷下的監控攝像頭的鏡片也都被人打爆。

直走下去才意識到,不只是一間兩間的事,而是整條街上——所有攝像頭都被破壞掉了!有的是整個攝像“頭”都沒了,只留下插在天花板上的支架,露出幾根紅綠電線……難以想象,這些可都是今天之前就已經完成的傑作啊。

我站在一道支離破碎的銀色玻璃的門前停下,上面正映著今日逐漸消退的霞光,轉頭一看,這片初露出銀灰色的天際,現在充滿不安。隨後,繼續往前走去。

接連兩個路口的紅綠燈已經不亮了。

經過拐角,還看到街上有好幾個人“轟隆轟隆”的同時拉著各種顏色的行李箱,估計都是往車站那邊去。沒不久,馬路上還傳來一些引擎聲,看樣子這些車子也都是往高速公路那邊趕。

——他們去哪?要是末日真的要來,真以為自己逃去哪個地方就能避免一劫?

緊接著,又經過幾家看上去“比較完好”的便利店,店門前都停有一輛中小型的貨車。甚至前面那家大超市門前,還停了兩輛像是物流貨運或者搬家時會用的那種大貨車,差點沒把整條路都給堵住。

一上一下的工作人員,忙著搬貨。

這又是在幹什麼?

一個看上去像貨運司機的人下了車,拿著一疊表格,走到穿著工作服的人面前交談。

我想辦法挨近,放慢腳步偷聽。

“80塊錢一箱還不夠啊?”

“不是錢的問題,是貨的問題,你一個人要拿我100件也太誇張了。”

他們貌似在商量價錢,趁他們還沒注意到我,我藏在貨車後,豎起耳朵。

貨運司機:“泡麵還有多少?”

工作服:“泡麵啊,沒有了沃,現在到處都缺啊,最新一批貨我們上游提前兩個星期就說要調倉了,到現在還沒更新物流資訊,奇了怪了。”

貨運司機:“倉庫也沒有了?”

工作服:“沒有了。”

貨運司機:“等貨到了,打這個電話。”

工作服:“行行行。呃…那像可樂雪碧這些收得多麼?我們有300ml的,600ml的,1L的,1.25L的…好幾種規格。”

貨運司機:“要按毫升算就複雜了,現在不管塑膠瓶裝還是鐵的灌裝,小瓶一律8塊錢,中瓶的我看看,中瓶15,大瓶25,超大瓶的可以去到35到50,不光是可樂,其他牌子的汽水也是同樣價錢。”

工作服:“那還挺賺啊,你們打算要多少?”

貨運司機:“有多少就來多少唄。”

工作服:“這麼豪,這是運去哪啊?”

貨運司機:“我也搞不大清楚,聽幾個弟兄說其中一部分要運去山區,一部分要運去部隊,還有些賣給有錢人做儲備,具體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哈。”

工作服:“嘿,那我就不多問啦,要籤合同麼老闆?”

貨運司機:“籤不籤問題不大。”

工作服:“不籤啊?搞這個東西,合法的吧?”

貨運司機:“這個你放心,我們這邊手續齊全。再說了,都什麼時候了,誰還管這個啊。”

工作服:“好,倉庫在這邊,我來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