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失禮了的高昌王太子連忙行禮道:“臣麴智盛,參見王上。”

在麴智盛彎腰行禮之時,他忽然發現王上的一條腿正有些不自然地蜷縮著。

下一個瞬間,麴智盛忽然發現就在王的那一條腿邊上正放著一個燃燒正旺的火盆。

這讓麴智盛覺得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當中,王上早年間雖然以武勇之名威震西域,但也還算是一個極為愛惜書卷之人。

而西域之地向來乾燥,同時這書房裡頭又存放著高昌歷代君王的藏卷,按理說這個地方應該是要儘量避免明火的……

可如今的麴智盛盯著那火盆裡頭如龍蛇亂舞一般的“囂張”火焰,略微有些失神。

他忽然意識到,肯能是王的這一條腿出了甚麼問題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高昌王忽然淡淡地一揮手:“好了,起來罷……”

“謝王上。”麴智盛直起了腰身來,看著高昌王那張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蒼老憔悴的臉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我的腿是麼?”高昌王淡淡的說道。

“……王上……”麴智盛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此時此刻,這個在朝堂之上對著西域的輿圖縱橫捭闔的君王似乎再也找不到了,麴智盛在這書房裡頭見到的,似乎只是一個名為“麴文泰”的富家老翁。

麴文泰看著這個被自己立為儲君的兒子,忽然輕輕地笑出了聲。

看著滿臉震驚的兒子,麴文泰那老態盡顯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微笑。

“當年在火焰山之外的那一戰摔壞了膝蓋骨。”這位已經不再年輕的國王伸手揉著自己的膝蓋,“每逢冬季,這傷處可真是刮骨抽髓一般地疼痛,真真是折磨死寡人了。”

也不知道是麴文泰真的不在意這件事情,還是說他早就已經痛習慣了——雖然他嘴上是在說這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可實際上他的臉上卻是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有,甚至於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還一直都掛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

麴智盛默默地看著自己父王的那一條腿,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陣酸楚。

當年的那場大戰他雖然因為年幼而未能親臨現場,但這一場戰可是自己的父王自繼位以來所打過的最為酣暢淋漓的大戰了。

所以高昌國境內的所有酒肆、戲臺可謂都在演繹那一場大戰的故事——這也使得麴智盛對於那一場大戰的戰況也算是耳熟能詳了。

只是眼下聽見那場大戰的親歷者用著這般平淡的話語來說著戰爭帶給他的後遺症,麴智盛是真的感受到:自己的父親已經老了……

想到了這一點之後,只見麴智盛雙唇哆哆嗦嗦地開合,囁嚅了許久才憋出了一句問:“這麼多年下來,怎麼就沒能治好呢?”

“嘿,傻小子!”

出乎麴智盛意料的是,麴文泰在聽見了自己的話之後居然絲毫不顧及王者威儀地如一個田間地頭的莊稼漢一般叉著腰。

咧嘴笑罵道:“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是像你老子我這般從馬背上翻下來把膝蓋骨都給摔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