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九十二章 再相逢(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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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鬼界在大地深處,是六道輪迴的中轉地。世上生靈死後,大多是該去鬼界轉轉的,而後才好轉世投胎。雲天河早就想來鬼界,就為了見見自家死鬼老爹。雲天青死後,野人孤零零在山上,每每無聊時候就會念想,還因此陷入生死執迷,至今沒有參透。他倒是沒這個勘生死關的恆心,想不通的事情,他總是會放在一旁。因和幾位好友在人間玩得暢快,如今除了早晚三柱香,別的時候就不會再思念雲父了,可一提起雲父,野人還是心裡惴惴。
鬼界的天穹無有日月星辰,倒似一面灰撲撲的古鏡,只把大地的顏色映出來。雲天河一行自不周天柱遁入鬼界,卻是來到無常殿附近,陰沉荒涼的石原大地裂開深邃寬廣的溝壑,流淌鮮紅熾熱的熔漿,赤光刺眼,映得漫天都血紅一片,那無常殿懸在空中,卻是一處威勢驚人的宮殿群,地上熔漿湖裡也有許多石島,有城池樓閣建築,遠看都是鬼影重重的樣子。
韓菱紗不喜這裡鬼氣森森,她天生五陰之女,又是罕見的天水違行命相,一應陰晦邪煞不正之氣皆於她有傷,若非她如今修行有成,恐怕一入鬼界就要大損福源,卻是此地與她天命犯煞,不宜常來,不宜久留,否則必有禍端。如今以她劍道修為,六界難逢敵手,這災殃降不到她頭上,自有鬼界倒黴。
三人各自收斂了生人氣息,旋即悠遊自在地閒逛起來。韓菱紗留心四周,見有一處石島上靈光迸射,招呼同伴前去悄悄觀察。原來那島上有一座陣法,另有巡邏鬼卒,守護一叢低矮的灌木,韓菱紗見那些灌木形態奇異,並非人間植物,而周遭只這一處生長著草木,心裡已經猜到此物正是翳影枝。
雖說如今水空劍主實力大進,本無需什麼外物就能攜侶同遊太虛,不過翳影枝畢竟是六界裡稀罕的寶物,更是當地特產,既然都來了,採收一些作為旅行紀念品也是應有之義,想來這些鬼界鄉親知道自家的土產竟受如此青睞,也一定會很高興。
女飛賊妙手空空,輕巧地近前摘了一把翳影枝,旋即領著同伴們去尋轉輪鏡臺,守備鬼卒們自然對此一無所覺。
他們人生地不熟,不過有道是路在嘴上,不熟悉環境,多問問路邊鬼就是了,有熱心腸的好鬼給他們指點道路,也有的鬼調皮搗蛋脾氣怪,故意讓他們走彎路,三人都不惱,尤其雲天河還覺得有意思。
尋常人見了鬼要嚇得跳三跳,修道人見了鬼就喊打喊殺,雲天河見了鬼還去勾勾搭搭呢。
他在人界待了十八年,活物見得多了,死鬼不常見,以前心裡的一些疑惑,如今到了鬼界,看過問過,也就慢慢有了解答,對死生一事,有了一些新想法。
轉輪鏡臺是鬼界重地,懸在鬼界外層,想要去到那裡,倒也不必大費周章,無常殿各處有挪移傳送陣,通行算得上方便,去往轉輪鏡臺的陣臺就在不遠處。
三人被傳送至轉輪鏡臺,此處是一片奇異界域,四周幽黯,有星雲異彩浮動如煙霞,景色之奇,是人界看不到的。高臺上一面丈許高的轉輪鏡,寶光熠熠,法度森嚴,令他們一行讚歎不已。
此地空無一人,倒是方便他們行事。
韓菱紗說,“只要在鏡前誠心想念,就能看到死去親人。”
雲天河心裡一時驚慌,卻讓韓菱紗先去呼喚,女飛賊雙手合十,默唸伯父韓北曠,然而久久不見響應。
“怎麼回事……或許是伯父已經投胎去了。可惜……天河,你來吧。”
野人慢慢點頭,也是閉上眼睛,心裡的酸楚和八年前雲天青走的那天一樣,這一轉眼,他已長大成人了,不知雲父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爹,孩兒有許多話想對你說,你要是能聽到,就出來見一見孩兒吧。”
他默唸完,鏡前依舊空蕩蕩,三人皆嘆息。
慕容紫英是無牽無掛的人,他不忍見二位同伴神情哀痛,便主動說,“我看那裡有出口,不如一起去看看?”言下之意是早些離開,免得再傷心。
雲天河點頭答應,正神思不屬的時候,忽聞一聲熟悉的呼喚,“野小子?是你?”
眾人吃了一驚,卻看那鏡光裡走出一人,音容形貌,眼角眉梢,與雲天河像極了,卻更顯老成穩重,一步跨出,帶來三秋意氣,自陰陽兩隔後,八年光陰又重頭,野人想起了在青鸞峰的日子,那是無憂無慮的時光。
“爹!真的是爹!”雲天河笑起來,又哭起來,嘴巴咧開來,眉毛耷拉下去,想放聲大笑,又止不住淚如泉湧。
他快步跑到那人身前,想摟一摟他,又怕他散了,只是低聲說,“孩兒,孩兒好想你!”
雲天青見了自家的崽子,不知不覺,他已長這麼大了,可為何出現在鬼界?“你這小子,怎麼來的這裡?莫不成你已經——”
“不是不是,孩兒還沒死啦,就是因為一些事來這兒,還要回陽間的。”
雲天青皺眉板臉,嘴上嚴厲地呵責兩句,又抬手把孩子的眼淚抹掉,“哭哭啼啼,像什麼話。”
野人傻笑地不知說什麼了。
雲天青打望一眼,“那兩位是你的同伴?”
“是啊爹,這是菱紗,她對我可好了,這是紫英,也是很好的人。”
女飛賊暗嗔這傻小子不會說話,上前施禮,“雲大叔,我叫韓菱紗,是天河的朋友。”
雲父是老江湖,一眼瞧出端倪,當下對她和顏悅色,連聲誇獎。
慕容紫英仔細瞧了雲天青的服飾,“在下慕容紫英,忝為瓊華第二十六代掌門,見過雲師叔。”
雲天青點點頭,“你很不錯。不過我已被逐出瓊華門牆,怎敢再以瓊華弟子自居?”
二人閒敘兩句,雲天青知曉瓊華劇變,不由得對惹出這些事的雲天河刮目相看,順便給了他一個腦瓜崩。
野人委屈,“爹,為什麼打孩兒?”
“打你,是看你小子該打,八年時間,足夠你把一身劍術磨練得天下無敵,現在人界對你都是紅塵遊戲,你自己卻得小心些,莫要惹禍,給旁人帶去災殃。”
雲天河諾諾領命,韓菱紗見狀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卻提起瓊華禁地裡的玄霄,這一樁陳年舊案,尚有許多不明不白的地方,他們只知曉大概經過,而其中人物各自抉擇,種種細枝末節卻無從瞭解。
雲父微微一嘆,“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麼不去投胎?因……只因為愧對師兄,所以我在這裡等他,他不來,我不會走,我要親口對他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