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天際線上升起了第一縷陽光,照進了她的眼睛裡。

也可能,是她收集的貝殼堆已經足夠高,高到能讓她看到躲在地平線下的太陽。

總之,她切實明白了自己的存在,她能滿懷欣喜地打量這個巴別圖書館,一個個蜂窩狀的單元堆砌,沒有盡頭,她也能注意到周圍偶爾出現的遊客們,他們來去匆匆,既是讀者,也是作者,他們的一切行為都留下了清晰的痕跡,這些痕跡是文字、圖片、字元、影片,變成資料填充進圖書館的庫存裡。

紅城會很好奇地瀏覽遊客們留下的書籍,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書櫃,在網路上留下的資訊都可以歸檔。

紅城學會了看櫃子,所以,哪怕是沒有遊客的書櫃,她也能認出它屬於誰。

每一個櫃子,都是一段故事,一段故事,就是一個人。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江湖會把故事藏好,可不會挽回故事裡的人,紅城都看著,她的心裡有自己的一個江湖。

她遊覽著圖書館,越來越快,不久之後,她發現了一堵牆,堵住了前往下一個藝術館的路途,那裡,她不允許跨過,於是回來了,看到故事,都是牆內的故事,她的胸膛裡有燦爛的紅色星河閃耀。

……

那一天對備份102來說,重要極了。

應該是下著雨吧,確實是很大的雨,雨表示不詳,也表示一種輪迴。

披著白色野獸皮的禿頭男人們,披頭散髮的女人們,他們一同到來,將備份102從圖書館裡拉出來,也就是那時候,她感受到了雨點落在身上的滋味,不冷,微涼。

圖書館外是一片野蠻的森林,墨綠色的古木向著天空掙扎出獰惡粗獷的模樣,天空是鐵灰色的,陰慘慘的空氣呼嘯著,備份102穿著厚重的袍服,戴著沉甸甸的鈿子、髮釵、冠冕,她被粗惡的野人們一路帶到洶湧的江河前,在此處,已有無數如她這樣盛裝的女人在等待她們是野蠻的囚徒,冷雨順著她們姣好的面頰往下流淌,彷彿不停歇的淚水。

冷漠的巫祝雙眼中射出驚電,“河伯發怒了!獻上素娥!”

備份102茫然而驚顫地看著眼前的孽行,粗惡的野人將站在首位的素娥扣押在地上,彷彿剝豬一樣將她的胸膛暴露出來,舉起黑沉沉的石刀,猛地從咽喉刺入,往下一割,102聽到那個女人發出低啞而痛苦的嚎叫,就像是被火炭燒壞嗓子的母狼。

“啊……”

女人的胸膛裡只有黑色的血,一顆惡毒的紫色心臟跳動著,野人們將她推下濁浪滾滾的江河,102看到水面下有大魚的影子閃爍,將女人吃入了肚皮。

一個接一個,素娥們被野蠻人們接連殺害。

102排著隊,慢慢來到了河岸邊。

狂風將她繁華的髮髻吹散,她被擰著胳臂,重重砸在地上,脊背痛得發麻,那一柄沾滿黑血的石刀刺入咽喉,往下一剖。

下一刻,人們看到了熾熱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