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慘烈的戰鬥發生在宮城之內。

李重進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親手整頓的殿前禁軍,竟然會一夜間冒出來如此多的逆黨。

兩名副都指揮使和七個指揮率領三千餘叛軍驟然發難,擅自封鎖端禮門和長慶門,勐攻大慶門,妄圖攻佔大慶宮,殺進內宮寢區,直接威脅官家安危。

從正月十五凌晨突然接到旨意入宮開始,短短兩個時辰,叛亂爆發,李重進親自率兵鎮壓,血戰大半夜,終於奪回兩座宮門的控制權,把叛軍壓縮在右掖門和宣德門右闕樓之間。

這場戰亂,與其說是清剿逆黨,不如說是殿前禁軍內戰。

剛剛整頓一新的殿前禁軍,實則早就被王峻逆黨滲透得千瘡百孔。

戰亂一直持續到午後,叛軍知道投降只有死路一條,殺出宮城才有活路,抱著必死之心頑抗到底。

剩餘的幾百個叛軍退縮到角樓附近,躲藏進一片官衙屋舍之中,依靠地形和禁軍周旋,戰鬥推進得異常緩慢艱難。

李重進從半夜廝殺到天亮,渾身浴血,鎧甲上的血水凍成冰坨坨,被部下劉慶義、劉守忠幾人強拖回長慶門城樓歇息。

換了身乾燥衣甲,他又要提刀上陣,被劉慶義和幾個親兵攔住。

心腹幕僚翟守詢匆匆趕回,劉慶義忙道:“翟先生還請勸勸大將軍,叛軍龜縮在官舍之內,死角眾多,萬一突施冷箭傷到大將軍可怎麼得了!

反正叛軍也跑不了,還是讓我們率人慢慢圍剿便好。”

李重進罵咧道:“宮城之內,豈容叛軍作祟?那些都是殿前禁軍的叛徒,若不從速剿殺,讓我有何面目去見官家?你們讓開,老子要去親手剁了那些個狗東西!”

劉慶義和幾個部將又是圍住他苦苦勸說。

翟守詢沉聲道:“幾位將軍不妨先去,某這裡有重要訊息要稟報大將軍。”

等劉慶義幾人退下,李重進不耐煩地道:“有何事趕快說!”

翟守詢看了眼廳室門口侍立的幾個親兵,從懷裡取出一份信箋,壓低聲道:“大將軍還請先看看這個!”

李重進接過翻看,發現是一串名單:“這是什麼?”

翟守詢道:“這些都是被打成逆黨,遭受清剿之人!”

李重進嚇了一跳,上面好些名字他都非常熟悉,平時跟他稱兄道弟,有六部官員,有環衛將軍,有侍衛司和殿前禁軍的統領。

“什麼意思?這些人都跟王峻王殷勾結叛亂?”李重進倒也不湖塗,從這份名單上嗅到危險氣息。

翟守詢凝重道:“這上面的名字,是不是二王逆黨不得而知,但他們有個共同點,平時和大將軍走得近!這才是實事!”

李重進牛眼瞪大:“你是說,官家懷疑我?”

翟守詢道:“此次叛軍大多數來源於殿前禁軍,而大將軍身為大內都點檢,麾下出現叛軍,本就難辭其咎!如此一來,官家會怎麼想?”

李重進黑臉憋得漲紅:“老子對官家忠心耿耿!”

翟守詢冷笑道:“危及到皇權,親兒子都殺得,更何況別人!若非官家起疑,又怎會對這名單上的人痛下殺手?”

李重進半晌說不出話,明明門樓之上冷風倒灌,他卻渾身冒冷汗。

“你說該怎麼辦?”

翟守詢把信箋撕成粉碎,揚手一拋,狹長的眼睛裡閃爍狠毒和瘋狂:“為今之計,要想保命,唯有趁亂起事!”

李重進愣住,沒有說話。

“眼下大將軍奉命守衛宮城,殿前禁軍盡在掌握,只要找藉口賺開大慶門,率軍殺進內宮,挾持官家,索要軍權,再派人接手開封內城防務,就可以把開封全城掌控在手!

等到安撫朝堂重臣,就可以挾持官家號令各地藩鎮,等到局勢穩定,再逼迫官家傳位......”

翟守詢越說越興奮,眼裡閃爍瘋狂之色。

可他勐地發現,李重進對他說的話根本毫無反應,反而用一種古怪眼神盯著他。

翟守詢急道:“大將軍,官家心裡已經不再信任你,這是唯一的活路呀....”

沒等他話說完,李重進勃然色變,勐地揪緊他的衣領,惡狠狠地道:“放你孃的屁!你這狗東西想教唆老子真的當亂臣賊子?”

翟守詢又氣又急:“大將軍想跟柴榮爭位,這可是最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