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梟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既然當官這麼不好,父親為何還在這個位子上坐了這麼多年呢?”

裴醒山嘆了口氣,彷彿很無奈似的道:

“我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做官,咱們裴家便就沒落了,祖宗們為裴家所付出的那些努力和鮮血,不就全都白費了嗎?”

裴梟然點點頭,道:

“正是如此,女兒跟父親想的也是一樣。如果女兒將來能當上大官,手中便有了權勢,有了權勢,不就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那些人了嗎?跟這個比起來,睡不好覺、吃不好飯、時刻生活在危險之中,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裴醒山一皺眉,剛想要反駁,就聽裴梟然繼續道:

“父親有父親的迫不得已,女兒也有女兒的理想抱負,女兒理解父親的迫不得已,也希望父親能夠理解女兒的理想抱負。”

裴醒山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由再次動氣。

裴梟然卻沒心思再與他廢話下去了,她還想著找人去給她孃親建花房呢,便道:

“若是沒別的事的話,女兒便先告辭了。”

“慢著!”

裴醒山拍案而起,怒道:

“你只想著得了權勢,好去保護你想要保護的那些人,可有想過,如果你以女子之身做了官,對裴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裴梟然不解的問道:

“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裴家會成為眾矢之的!朝中那些老狐狸會想盡辦法將你拉下來,到時候,裴家的人勢必會被你所牽連,難道你想看著裴家所有人因為你而陷入危險之中嗎?我知道你不在意我與你祖母,但是,也不在意你母親和你的哥哥們嗎?!”

嘖、嘖、嘖。

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其實歸根到底,還不是為了他自己?

如果她當真踏上官路,往後平步青雲,裴醒山可就無法再掌控、打壓他們嫡出的一脈了。

不僅如此,有她在,也自然不可能會讓裴文長那個庶子繼承裴家的國公之位。

而裴梟然知道,裴醒山是有這個意圖的,不然也會花那麼大的力氣去培養裴文長,甚至於在裴文長沒有師傅時,親自去教。

歸根到底,就是裴醒山完全不希望他們這些嫡出的兒女們有出息,更不希望他們得到別人的讚賞、封賞。

他們就應該按照他的意願老老實實的窩在龜殼裡,要麼死於戰場,要麼窩窩囊囊的活到老。

總而言之,不能有個好下場就對了。

裴梟然笑了笑,不是冷笑,只是覺得可笑。

因為自己出身庶出,所以就以踐踏嫡出的兒女為樂,並企圖從踐踏中找回自己丟失的面子與尊嚴,這是多麼可憐的人啊。

他不怪自己那個甘願自甘下賤的去給人做妾的娘,也不敢怪待他不如嫡出的爹,於是,便只能欺負欺負自己生下的嫡出子女,從他們的身上找出一絲慰藉……

這又是多麼愚蠢的人啊。

要不是自己的親爹,說實話,裴梟然都想脫下自己的小繡鞋,上前用力糊在對方的臉上讓對方清醒清醒了。

敢情她爹讀的書都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連解鈴還需繫鈴人這個最簡單不過的道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