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嘯的脊椎片子出來了,輕微壓迫神經,建議臥床休息,可以家居,但是需要一週後到醫院複查。韋一新的奶奶想讓孫子轉院,去本市以神經科著名的市立醫院,被韋一新婉拒了。

翁嘯想回河北,卻一大早被韋一新拉著上了一輛商務,被一路載入一個封閉小區的地庫。不知他要做什麼。

“這是哪啊?”

“我家啊。”

“你奶奶家?”

“確切的說是家裡給我裝修的婚房,我爸他們也在這個小區,前面那棟。”

翁嘯沉默,她真是社交恐懼重症患者。

韋一新看出她的窘境,“我和他們說了有朋友在,不方便過來,你放心吧。”在地庫放下車,兩人搭電梯上來。

韋一新推開門,“我奶奶每週都讓我劉姨過來收拾,挺乾淨的。”

何止乾淨,和她的小窩比簡直天上人間,視野開闊俯瞰本市地標建築,雖是冬天,依然可以看出小區內極好的植被規劃、亭臺小橋。韋一新撂下東西,就奔了衛生間,翁嘯也輕輕將手裡的東西放在門口的小几上,慢慢挪到窗前,遠處的馬路上的雪早已化淨了,樓下花圃裡還是厚厚的一層,因為是週五,早早放學的幾個小孩兒在花圃旁玩雪,偶爾拋兩個雪團在樹上,歡笑著跑開了。

馬桶響起了水聲,韋一新推門從衛生間出來,“來帶你看看,”

他推著她的肩,到各屋轉了轉,主臥一間地上背放著一張大相框,想來應該是韋一新的婚紗照片。

“我有點累了,”翁嘯輕聲說。

“累啦,來哥哥帶你困一會兒。”

翁嘯白了他下,“你回家看看吧,正好我睡一會,”

“也行,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回來。”

“現在不想吃,晚點吧”

韋一新安頓翁嘯睡下,輕輕的帶上門去了他奶奶家。

因為在醫院沒有休息好,她睡得很沉,翻身醒來時,看見韋一新不知何時偎在她身邊,也睡的正酣,她悄悄下床,慢慢推門走到廳裡,見桌子上是一個便當包,應該就是給她帶回來的晚飯吧。懶懶的坐下,看看茶几上的遙控器,害怕吵醒他,調了極小的音量。她不知道,她依在沙發上調著電影片道這一幕,在韋一新睡醒後走進客廳看見時,讓他心裡的暗潮湧動,及至多年以後,依然在目。

如她所料,韋一新果然也沒有吃,開啟保溫桶的時候,飯菜還是熱的。可是隻有一份米飯,見她狐疑。

“我吃包子”他抬起手拿了一個包子。“你也來一個吧,劉姨春天凍得野菜,她包的包子一絕啊,皮兒薄餡兒大,季良每次來都點名要吃,還給起名叫‘撐死牛’“

提起季良,兩人黯然。翁嘯是懷著難以言說的歉疚的,她知道,這幾年來他受韋一新所託,常常跑國外畫廊和藝術機構,無非是想推薦她。那天在他病房門口,她隱隱見到在韋一新婚禮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季良父母,和藹慈祥的一對長輩。

這人生的泥潭,好像沒人能體面瀟灑的全身而退。

出院前,久別的韋一新母子有過一次少有的短暫會晤,多年來隔閡不斷的韋氏婆媳,第一次對韋一新的情感生活達成統一,即堅決反對他和翁嘯在一起,季羽給出的解釋是,見到翁嘯就會想起季良,想起她深愛的侄兒,也會讓季良父母陷入痛苦的回憶裡。

這一切,韋一新都不能對翁嘯說。

夕陽早就落下去了,城市籠罩著一層黑色的薄紗,隱約透著遠近的路燈和霓虹,好安靜啊,兩人坐在這陌生而又熟悉的故鄉,心底裡都藏著一丸似有若無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