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鋪裡,兩人身前已經又放上了十幾壇灑水。

黑衣僧人低頭笑道:“何謂霸道?難道我方才和老周不是好生言語?”

“自然是的,你覺得我霸道,不過是因為今日我逼迫王捕頭之事已經在你心中種下了根芽。”

“你跟著馮先生讀了這麼多年書,王霸之辯想來已經滾瓜亂熟了。我雖然是個修佛之人,可其中道理也是略知一二。”

楊易大笑,這個一直恪守法禮的年輕人,今日飲酒之後,狀若癲狂。

“你要和我講王霸之辯,什麼時候淪落到要一個佛家子來給儒家子講王霸之道?”

不遠處的周掌櫃看他神色激動,心中反倒是比楊易更擔心,萬一雲瀾在自己這個小店裡出了什麼事情,那些黑衣教的人絕對不會放過他。

雲瀾朝他擺了擺手,示意無事。

僧人端起桌上的酒水喝了一口,咋了咋嘴。

黑衣教之人,與懸空寺類似,都是不忌酒肉。

所謂酒肉穿腸過,至於佛祖他們心中也未必會留。

其實這麼多年一代一代的傳承下來,黑衣教不過是頂著一個佛教的名頭罷了,一教之中,又有幾人真心向佛。

“你和馮先生學書多年,書上所說的王霸之道,我也不和你多少,我只和你說說我親眼所見之事。”

“你可知道我的來歷?”

楊易如今雖然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可還是勉力撐著精神。

“不知。”

雲瀾的來歷極為神秘,雖說黑衣教在東南之地已經發展多年,有了些積累,可其實是到了雲瀾手中才一朝發揚光大,如滾滾流水,席捲了東南各地。

這麼多年,東南多少有權有勢之人想要探求他的來歷,可從來不曾有人打探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來歷成謎,出手很辣,同時又手握東南黑衣教。

也就難怪連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吳非都要忌憚他幾分。

雲瀾搖頭輕聲笑道:“其實只是你們想的太多罷了,我哪裡有身深厚的背景,也不過是個尋常人罷了。”

“我的生身父母不過是市井之間常見的升斗小民,只是後來不巧趕上了一場瘟疫,一家之中,獨我一人死裡逃生。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天災人禍。”

他看了楊易一眼,“你這種自小在書齋之中的讀書人,想來是不會想到那是什麼場面的。 無\./錯\./更\./新`.w`.a`.p`.`.c`.o`.m滿城之中盡是死人。”

“死屍滿地堆積如雜草,都堆在街上,無人敢去清理。前一刻還在你眼前的大活人,可能下一刻就會倒地不起。”

“活人,死人,交雜一起。”

“當時的縣太爺也是個聰明人,見機極快,早早的就帶著夫人財寶溜出城去了。”

“滿城之中,死人反倒是不如活人多,你說可笑不可笑。”

“可笑不可笑?”

他雖然說著可笑,面上也帶著笑意,可言語之間,依舊讓人不寒而慄。

“還好我命大一些,從那座滿是屍體的城池裡爬了出來。”

“可爬出來又如何?”

他喝了口酒,目光之中露出些追憶的神色。

“當年的我也是和你一般,即便是比你多了些狠辣心腸,可也依舊不知該何去何從。”

“想去哪裡,該去哪裡,我想如何,我又能如何?”

“直到那時我遇到我義父,當時他不過是黑衣教的一個普通教徒罷了。是他把躺倒在路邊像野狗一樣的我撿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