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黃粱一枕東都夢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馬論佛【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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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寺後山上,釋空一臉平靜。
“小僧以為師兄之言有誤,我佛慈悲,不該如此。”
迦南佛子悄悄挑了挑嘴角,依舊帶笑。
當日在鎮江樓南寺論佛之時,他曾輸給釋空。他本就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之人,當日不過是比武輸給道門道子他便敢在鎮江滅佛,挑起佛道爭端,更何況當日被釋空在佛法上落了面子。方才那番言語,他本就有釣起釋空之意。
果然,魚咬餌了。
“師弟以為何處不對?而今亂世,蒼生皆苦。我佛慈悲,廣宣佛法,渡世間苦厄,不正是我輩僧人所求?昔年佛祖割肉喂鷹,舍小我以成大我。亂世之中,正是我佛廣救世人之時。”
釋空搖了搖頭,“廣宣佛法自然不錯,可小僧以為佛法雖有千端,可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導人向善,憐憫世人,昔年佛祖割肉喂鷹也是如此。依師兄所言,欲宣佛法便要廣開佛寺,小僧以為不必如此。”
“如何有佛?佛自何來?昔年佛祖也不過是獨身一人,可千百年後,世人皆知有佛。為何如此?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而已。一人行善尚有千百人知,只要咱們佛門之人能夠深入百姓之中,救危扶難,日後天下之人自然知佛,自然禮佛。”
佛壇下,朝清秋微微錯愕。一路北來,他雖然覺的釋空與他所見的僧人有些不同,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同,而今看來原來是在佛法上。
迦南佛子笑道:“釋空師弟說的有些意思,師兄如何不知身行救濟才是我佛根本,可而今天下大勢如此,眾生皆苦,而我佛門才有幾人?即便佛門之人傾巢而出,又能救急幾人?大勢之下,人力如何抗天威?倒不如廣宣我佛門威儀,使天下百姓皆信我佛,到時入我寺中燒香拜佛,所救濟之人自然會更多些。”
“再者親身救濟又要費時幾何?建寺宣揚,廣宣我佛門又要多少時日?而今佛道之爭只在朝夕之間,我佛門等不得。”
釋空忽然沉聲道:“在師兄心中,蒼生與我佛門,孰重?”
此言一出,鴉鵲無聲。
迦南佛子卻只是沉默片刻,輕聲道:“若是盛世,佛門大興,自然是蒼生為重。畢竟,蒼生才是我佛門根本。可若是亂世之中,佛門勢微,自顧不暇,自然是以佛門為重。”
佛壇之下依舊無人言語。
說到底,佛門也是宗門。哪怕教義之中白紙黑字的寫著救濟蒼生,可事到臨頭,無論是誰,終歸是要想著先活下去。
迦南佛子望向釋空,反問道:“這便是師兄的選擇,不知師弟的選擇又是如何?”
釋空不曾遲疑,“自然是蒼生為重。”
佛壇上,迦南佛子挑了挑嘴角。
佛壇下,朝清秋苦笑一聲。
“釋空師弟,你我而今各有所執,那不如將決定之權交給壇下的眾位師兄。你看如何?”
釋空點了點頭。
迦南佛子沉聲道:“與釋空師弟想法相和者,請上前幾步。與我想和者,靜在原地便是。”
片刻之後,只有寥寥數人上前幾步。
迦南佛子笑了笑,“釋空師弟,看來這次是我勝了。”
釋空皺著眉頭,想不出自己錯在何處。
佛壇下,朝清秋將手攏在袖中,默然無言語。釋空不明白,可他自然明白。今日兩人在佛壇之上爭論的與其說是佛法,反倒不如說是在這亂世之中,佛門應當如何圖存。
一個是廣建佛寺,招納信徒香火。一個是親身入世,救危扶難,歷千辛萬苦。
一家災荒之時的糧店,明知低價放糧可以救濟災民無數,可為何依舊大多是囤積居奇?
人心私利罷了,今日迦南一言,已經是攏住了人心。
今日佛壇論佛,想來爭的也不止是一個金鼎論道的人選,只怕也會選出日後佛門的領路人。
論佛法自然是釋空更高些,可作為掌舵之人,他著實不如迦南。
掌舵之人,個人好惡,倒是沒那般重要了。
越是登高,越無悲喜。
學佛多年又如何?切莫高估了人性。
有人在他身邊嘆了口氣,語調悲涼。
朝清秋笑道:“今日之事,不正是住持期望之事?”
懸空寺這些年來不曾出山,身側的這個富態僧人早已經是佛門之中的掌舵人。能在虎狼遍地的秦國將白馬寺發展壯大,甚至更進一步,他又如何會是一個簡單的僧人。
一旁的白馬寺住持戒嚴苦笑道:“雖然早有所料,只是真到了此刻,還是忍不住要為我佛門嘆息一聲。這麼多年來我苦苦支撐,可惜佛門還是聲勢日頹,小兄弟可知是何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