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月亮悄悄地躲進雲層後邊,幾顆星星眨著眼睛,似乎在譏笑瘸腿老頭的愚蠢。

茅草屋在夜風中,抖動著披肩上的枯草,似一個老人在喘息著。

村莊內,偶然傳出幾聲犬吠,顯得遙遠而淒厲,夾在風裡傳到村尾。

屋內扭打完的戰場,還瀰漫著濃濃的氣味,面對滿地的狼藉,張大爺蹲在地上,小心地收揀著。

本就凌亂的小屋顯得更加駁雜。

韶雲一邊幫忙收拾東西,一邊和張大爺聊著。

張大爺原名張鳳林,本是張臺村人,後來才到了韶雲這個村子,孤單單的一個人,陪著他的就是一個茅草屋。

張大爺平時臉上都帶著笑容,和村莊裡的人都很熟絡,為大隊幹部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瑣事。

平時除了幹農活,就喜歡捉魚摸蝦,下黃鱔籠子。

村子裡很多人家都吃過他捉的魚蝦,在村裡的人緣很好。

張大爺和韶雲聊起年輕時的一段情愛史,讓韶雲唏噓不已。

原來張大爺樂觀的生活背後,揹負著灼人的傷痛,時時舔食著他的內心。

二十歲的張鳳林算得上是個英俊的小夥,雖然沒讀過啥書,但田裡的農活樣樣都行。

他是獨子,父親早逝,是母親把他拉扯長大,在張臺村,沒出五服的堂伯叔父有好幾家,算的上一個大姓氏。

張鳳林的母親身體不好,一年要有幾個月病倒在床上。

年輕的張鳳林過早地承擔著家庭的重擔,家境貧寒,想娶上一門媳婦非常困難。

眼看著就二十好幾的人了,病體的母親越是心焦,身體越是不爭氣,託個媒人都拿不起錢來。

一天張鳳林下完籠子回來,呆在院子裡,身上的魚腥味招來了一堆的蒼蠅。

嗡嗡的蒼蠅圍著他飛個不停,他坐在樹蔭下,百無聊賴,在那裡用筷子夾蒼蠅已經夾了兩個時辰。

一個人兩條土狗圍著,破敗的院子裡,石頭檯面上放著一隻髒碗和一個大木盆,裡面是剛剛打回來的幾條黑魚棒子。

兩隻土狗都是普通的黃色的草狗,沒有那麼講究,已經吃飽了魚肚子裡的內臟都懶洋洋地趴著。

張鳳林就坐在他們中間,用筷子夾碗上的蒼蠅。

他準備到中午的時候給臥病在床的母親,煮一點魚湯喝。

張巧妹走近的時候,兩隻草狗都站了起來,張鳳林卻不抬頭,嘆了口氣,依然不緊不慢地夾著蒼蠅。

張巧妹就問他:“躲我躲到哪裡都不見人,村頭村尾都不待,就待在家裡夾蒼蠅。你是多怕見到我?”

張鳳林把夾的蒼蠅都丟在碗裡,喃喃道:“怕倒是不怕,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你堂哥。如果大伯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張巧妹是他沒出五服的妹妹,那時候十六歲,一直喜歡張鳳林,只要他去下籠子,總找機會跟著他,幫忙提魚簍。

堂兄妹之間關係近點本來沒有什麼,但張巧妹,或許是早熟,或許是叛逆,非要張鳳林帶她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