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榆站在趙晉的身旁,本不打算摻和他的處置,做聽話的傀儡女皇,她最是熟悉的。

可耳畔聽著孩童們因為那些滾動的人頭,而恐懼害怕的哭泣,聲音都很細微、沉悶,全部被身邊的親人死死捂住了嘴,不讓孩子的動靜驚到能輕易決定他們生死的貴人。

朱榆稍稍猶豫,還是伸手壓住了趙晉已經抬起的手,他的手有些冰涼,不復以往的乾燥溫熱。

“內相,清平郡離戰場很近,如今邊疆戰事尚不穩定,正是用人之際,若折了一個管事的容易生出禍端。”

“那陛下覺得,該如何處置?”

趙晉這般說,朱榆知道,他這邊是同意將此時交給她來處理了。

“清平郡知府王慧,當職不為民臣、縱容強權為所欲為,不聽百姓哀怨,不聞世道之苦,不問民生多艱,其罪當誅。

朕念及時局不穩恕你一命,革職貶為庶民,家產收沒,朝廷終身不再錄用,未有新任知府上任期間,暫管知府職權,若有一例冤情出現,斬立決!”

“謝陛下開恩!謝陛下開恩!”

王慧感覺自己從鬼門關闖了好幾關,她此時又哭又笑的朝著朱榆磕頭,腦袋磕得青一塊紫一塊也是顧不上了。

女皇流落記到此算是落下帷幕。

“唐氏救朕於危難中,朕曾許諾他黃金百兩,還未應諾,此事你待朕辦了。”

王慧俯首。

跪拜在地的唐智,聽到朱榆和王慧三言兩語,便將他這輩子可能都賺不到的黃金百兩敲定,唐智終於忍不住抬起頭偷瞧朱榆。

此時唐智竟在朱榆的臉上看到了威儀、雍容,明明是同一個人竟再也找不到他熟悉的影子。

“都處理好了?”

“嗯”

“那走吧”

趙晉完全不顧及君臣有別,直接牽著朱榆的手離開了醫館,至始至終朱榆的眼尾甚至都沒有掃向他們分毫,冷漠、無情。

唐智回頭望向同樣跪在地上的李敬綏,他的面容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好似離開的不是他心悅的姑娘,只是一個從未相逢的陌路人。

唐智看著李敬綏隨眾人朝著已經遠去的兩人叩拜,嘴中還說著‘恭送陛下’,他只感覺一片酸楚。

到底沒有落下一個好的結局。

“相處了四個月,陛下當真無人話別。”

“僅是四月,彈指即逝,匆匆過客而已。”

趙晉輕笑,帶著朱榆熟悉的奚落,她當然清楚她那點道行趙晉如何不清楚,但卻是必做的一步。

“趙晉!你不得好死!還我妻女!”

一個面容枯槁,狀若瘋狂的男人突然從人群中暴起,他手裡握著一柄匕首,就朝兩人衝來,十步、八步,僅三步之遙卻成了男人一輩子也跨不進去的天塹。

男人的前胸被護衛貫穿,他的血肆意的濺在了周圍百姓身上,卻無人敢驚叫一聲,只是恐懼的將沾上鮮血的地方蹭掉溫度。

而朱榆的衣角卻是連一滴血漬都沒有沾上。

“還我妻女……趙晉……你不得好死……”

趙晉沒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屍體,拉著朱榆離開了這塊血腥之地。

暗處,還藏著不少南州僥倖活下來的災民,受了天災更遭了人禍,家破人亡已活不下去的她們都是來尋惡魔復仇的。

可是先衝出去的男人用鮮血讓她們冷靜下來,無畏並非無腦,仇恨的種子已經生根發芽,這也註定了……

不死,不休。

朱榆和趙晉進入馬車豪華舒適的馬車之後,隊伍開始朝著皇城方向駛去。

馬車內安靜非常,朱榆安靜的等待著趙晉的怒火,最後等來的卻是趙晉的腦袋,他枕在朱榆的大腿上,不過一盞茶功夫,朱榆聽到了趙晉緩慢而均勻的呼吸,竟就這麼睡著了。

若是之前,朱榆定是焦躁不安的等待著趙晉睡飽後找她清算,可如今她竟能車軲轆的聲響中,跟隨入眠,這一趟,倒是叫她心更靜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