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上的閒雜人是讓出去了,只有不是閒雜的人在這裡面,喝到這一會兒不能說沒有酒,可是大家酒都醒得差不多。

大家的眼睛儘量是目不斜視,可是都用眼角在觀察晉王的舉動。晉王白白的面龐上更是慘白,聽著皇帝不慌不忙地問五皇子的親隨:“晉王的人到是取到東西了,你拿著朕的玉佩卻取不到,這是怎麼回事?”

晉王的嗓子眼裡一陣格格聲響,只是說不出話來,聽著派往宮中取東西的五皇子親隨回話道:“奴才到了宮外,說宮門下鑰,要想進宮必須問過兵馬司的大人們,給他們看過皇上的玉佩,又說皇上賞賜在宮外的東西甚多,這一件東西當不得什麼。”

然後五皇子的親隨報出來守宮門的是哪些人。聽到一個名字出來,晉王額頭上的汗就多一分,他不由自主地就跪下了。

淮王偷眼看看朱宣,依然還象無事人,就象剛才左擁右抱時一樣平靜,然後外面院子裡突然起了喧譁聲。皇帝這才含笑看看南平王:“朱卿,你又弄來這些人作什麼?”

站起來的朱宣對皇帝這才道:“皇上魚龍微服在外,臣調了西山大營的兵將前來護衛,天色已明,請皇上速速回宮才是。”朱宣是交待中午半路上打發回去的親隨去西山調了兵來。

穩穩坐著的皇帝面帶微笑看著朱宣:“外面突然有喧譁,如果是在宮裡,當然是三皇弟的人,”跪在地上的晉王顫抖一下,皇帝正眼兒也不看晉王,只看著朱宣:“在這外面,當然就是你南平王的人。”

突然感嘆的皇帝撫著自己額頭道:“想想朕真是有福氣,在宮裡有三皇弟的人保佑,只怕還有六皇子。”提到皇子們,五皇子也跪了下來,皇帝繼續說下去:“要是在外面嘛,就是南平王你人多勢眾了。”

“臣不敢。”朱宣也跪了下來,淮王也跟著跪下來,樓御史這一會兒把與朱宣的仇怨忘到九宵雲外去了,也跪下來。

皇帝的臉色突然就變得異常猙獰起來,看著這面前跪著的幾個人:“先皇子嗣稀少,朕登基以來,以兄弟手兄為念,從不加以砍伐,現在看來,倒是朕錯了。”

“皇兄,”晉王猛的號叫一聲,叫得廳里人人心中一震,頗有幾分象夜貓子一樣,晉王踉蹌一下身子,往前膝行一步:“請皇兄看在太后的份上,太后在世時,諸皇子之中,對臣弟多有眷顧……”

皇帝忍耐的咬咬牙:“你不聲不響地在宮掖裡安插這些人,你的人深夜出入宮禁有如無人之地,朕的人倒進不去了,我一直容忍你到現在,你……還帶壞了朕的皇兒,”說到這一句上,五皇子伏地也是神傷,這位晉王皇叔背後聳著皇子們做事情,倒是件件樁樁都在五皇子眼裡。

“我……背一個弒弟的名分也罷,”皇上臉現怒容,斥責晉王道:“先皇手足留下來不過些許,朕才對你如此容忍,一向敲打你只是不改,我……”

晉王膝行幾步,廳裡全是晉王的哭聲,朱宣皺皺眉,當初給他一馬鞭子也掉眼淚,現在當然是哭得更厲害了。

坐著神傷的是皇帝,先時奪位肯定是用些手段,後來為了名聲,為了讓後世給自己留一個好名聲,對先時一起爭奪皇位的幾位皇弟格外容忍,不想晉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事情來,皇帝看著晉王哭哭啼啼的面孔,真的想啐他一口,就是個女人也沒有這麼哭的。

“父皇一向對皇叔們,兒臣們愛護有加,晉王皇叔是父皇最鍾愛的皇弟,一時做錯事情,父皇只管責罰就是,父皇不必動怒,身體要緊。”五皇子也開了口。

這句話提醒了皇帝,更是對著晉王冷笑連連:“我平時對你容忍太過,不想倒害了你,你這個閒散皇叔,過的這樣不太平,不知道是你的過錯,還是朕的過錯?”

朱宣聽著晉王只是不停地在叩頭,心裡解氣,這地方不是在皇宮裡,給太監一些錢,領著專門在能叩得響的金磚上叩頭,在這裡實在的地面上“平、平”地叩頭,那額頭還是自己的嗎?

皇帝不理這叩頭聲,站起來右手理理左手的衣袖口,緩緩吩咐道:“宮掖處的……這些人下獄待查,兵馬司的……這些人下獄待查,昨夜守宮門的人送到刑部裡去,”吩咐完這些以後,才輕蔑地看一眼晉王,心裡只是鄙夷,這也算是皇家血脈嗎?真的是讓人看不上。

廳上再耽誤一時,外面天色已經大亮,早晨的集豔樓尚可以看出來昨夜的靡靡,皇上漫步走出來,看到外面已經是大變樣子。

一隊隊衣甲鮮明計程車兵把持著院子,幾位將軍們手扶在身上的佩劍上立於廳外的草地上,看到這一行人走出來,趕快行禮拜倒在地:“臣等叩見皇上。”

皇上呵呵重新有了笑容看著這朝氣蓬勃的兵將們,對朱宣似笑非笑:“你這樣不算有功,只算你護駕罷了,那個女人,你還是要自己掏銀子贖身給樓御史送去。”

再看看熬了這一夜,精神有些不濟的樓御史道:“樓卿,你身居御史之位,理當申訴的是民情民聲,一本又一本參的只是南平王,讓朕不明白,查了一查,原來你們這樣的過節這些年沒有解開。南平王是風流浪蕩的人,只是你也太固執了。”

說得樓御史紅了臉,趕快躬身道:“是臣平素想左了。”皇帝看著毫不臉紅的朱宣,舉起一根手指衝著朱宣虛點了幾點,道:“昨天這一玩,你也應該夠了,再過上幾年,你可以當祖父了,還打算揹著浪蕩鬼的名聲不成?讓朕好好看看你,打算玩到孫子都能出去的玩的時候嗎?”

更紅著臉的還是樓御史,樓御史的年紀才是可以當祖父了,而且樓御史的長孫是今年出生,他的確是個祖父。

這裡皇帝離開回宮去,朱壽留下來和集豔樓的老鴇交涉:“給曼孃兒贖身,你打算要多少錢?”然後敲一句:“你不要獅子大張口,今天你也看到了,是你這裡總有不好,才來這麼多兵查你們,你想好了再報價格。”

老鴇真的是有些害怕,也同朱壽講價錢:“為了什麼來了一隊兵,把我們關在屋子裡不讓出去,後來簇擁著走的又是誰?你也是來過這裡的,就是皇子們也是經常來的,我們也是可以去求點兒臉面來的。”

嘻嘻笑的朱壽道:“那你聽好了,曼孃兒得罪了人,我要帶她走,她在你這裡也給你掙了這些年的錢,我也不白要你的人,給你留兩千兩銀子,你權當以後沒有這個人。”

兩千兩銀子?老鴇一聽就臉色不豫:“總是知道價兒的,前年有一個客人出一萬兩銀子要曼孃兒,我都沒有給他,兩千兩銀子一個這樣會侍候的大活人,當是菜市場上買雞鴨嗎?”

朱壽把銀票拿出來在手上拍打著:“你怎麼不說曼孃兒**時候的價錢,更是漫天要價,前年的價格跟今年能一樣嗎?再過兩年人老珠黃,死魚眼珠子更不值錢,有點兒錢給你就錯了,你不信你留兩年還是一個價,算你的人是珍珠鑄成的。”

老鴇還想爭一爭:“前年到今年,至少也還值一半兒的價格吧,你又下去一半還好,我這些年的紮裹,這些年在她身上花的錢流水一樣……”

“外面都是兵,你是想在這裡封幾天你做不了生意,還是今天就撤走?”朱壽把銀票推過去:“知足吧,又沒有白要你的。”

老鴇拿過銀票來數一數,又對朱壽道:“走也可以,一套衣服一套首飾走人,別的東西可不許帶。”

朱壽大步走出來不理老鴇在身後說話,老鴇把銀票揣起來跟著朱壽出來,看到外面一乘小轎,是朱壽一早在外面僱來的,曼孃兒已經站在小轎旁邊,老鴇立即就拉下臉來:“包裹開啟,我得搜搜看才能走。”

曼孃兒已經是確切得知訊息,知道自己要離開這裡,院子裡還有沒有最後一隊沒有撤的兵,朱壽只是不說話,曼孃兒把過來拉扯包裹的老鴇推了一把,看著她跌在草地上,這才道:“我給媽媽掙了這些年的銀子,就有一點兒也是我自己的,媽媽太沒有足夠,也沒有眼色。”然後自己打了轎簾坐到轎子去,看著老鴇坐在地上只是蹬著腿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曼娘這個沒有良心的小賤人,還學會打人了。”在清晨的庭院裡面聽起來特別地響亮。

重新開啟轎簾的曼娘只是看著老鴇笑:“媽媽,我去了,指不定去了哪一家高枝兒,或許媽媽還要找我的時候呢,這個時候只想著拿我賣錢,媽媽也太狠心了。”然後對朱壽客氣地一笑:“我可以走了嗎?”

看熱鬧的朱壽象是這才想起來,示意轎伕們:“起轎,抬到京裡三里衚衕去,”曼孃兒對著朱壽嫣然一笑,那個地方是自己常去的,是樓御史的地方。

最後一隊兵也撤出去的時候,老鴇仍在院子裡地上蹬著腿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罵,一條新的藍綢裙子上沾的都是地上的泥土,房裡的人才允許出來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