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笑道:“文若叔行事可真是謹慎,這信,竟被寫得如此家常,若真是被人劫走,恐怕也無法看出任何端倪。”

聰明如他,自然知道信中深意,詢問族伯與其父健康,便是詢問荀氏如今的狀況。

美陽戰後,雒陽的壓抑氣氛,令所有士族難以自處,紛紛在雒陽或地方尋找靠山,幾乎日日在上演著拉攏與歸附的戲碼,荀氏作為一流士族,荀攸作為荀氏在京之人,想拉攏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先不說何進與袁隗,就連十常侍都沒有缺席。

還一直讚譽他們的宦官之婿,也就是叔叔荀彧。

荀攸不覺得想笑,那荀彧又沒成為宦官的狗腿子,反而投效宦官之敵劉擎帳下,這不是打臉麼,還能拿來誇?

第二件事,提到了叔公荀爽之女,荀採。

說什麼如意郎君,荀氏誰不知道,荀採的如意郎君只能是劉擎,而且荀彧從來不說這事,這次提起,顯然意味深長。

第三件事,是問候自己的,是否耳聰目明,荀攸一看,頓時無奈,荀彧叔這是要他做眼神了,而荀彧叔現在在劉擎門下,自然是要他做劉擎的眼線了。

結合第二件事看,荀彧分明是在提醒他,可以用荀採之婚事為由,與劉擎公子合作。

也就是說,就算要成為劉擎眼線,也不是成為劉擎公子之人,而是另一種交易。

荀彧也明白,荀氏不會在同一人身上押注兩次,就算要加碼,也不會是荀攸。

而是荀採。

荀採是荀攸姑姑,若此事能成,劉擎便是荀攸姑父,嗯,為姑父做點事,也是理所應當的嘛。

不得不說,荀彧的方法,絕佳!

既完了劉擎在雒陽安插眼線的任務,又完成了荀儉給他說服劉擎娶荀採的任務,還令荀攸能以獨立身份,為劉擎服務,更重要的是,荀攸是他完全信得過的人。

這一點,在如今波詭雲譎的雒陽,尤為關鍵。

理順信中內容之後,荀攸也為其叔謀略嘖嘖稱奇,區區一封家書,便是一石四鳥!

荀彧此時提出要求,說明即便是遠在雁門的他,也已經意識到了雒陽的問題,而且這段時間,尋常探子壓根無法探聽到有價值的訊息。

荀攸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問號——

“為什麼劉擎公子亦如此關注雒陽局勢?”

因為十常侍嗎?他們如今確實是權勢鼎盛,十常侍的背後,便是陛下,他們權勢滔天,便是陛下權勢滔天。

黨錮雖解,士族壓制仍存,王允被其任意揉捏,便是實證,另一邊,西園軍建立,不但分了大將軍的軍權,而且蹇碩地位也隱隱在大將軍之上。

現在,文武百官皆被十常侍拿捏,也就是被劉宏拿捏,不得不說,近幾代漢帝,有如此手段,能做到這一步的,也僅有劉宏一人。

百官噤若寒蟬,只敢暗中拉攏、積蓄力量,以應對誰都難以預料的複雜狀況,但凡冒頭者,皆會被迎頭痛擊。

侍中張鈞表奏十常侍亂整,結果反被剝奪官位,下獄!

大家都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王允和張鈞。

如今的局面,即便是荀攸,也難以看清,更耐人尋味的是,朝廷四府的動作——

大將軍何進蟄伏,除了幾次面見陛下和召見自己,已經久未露面。

太尉張溫在外領兵,一心收復涼州,幾乎不涉雒陽朝政。

司徒黃琬自請豫州牧,四府多數同意,劉宏已經允了,他顯然要撇開這灘泥潭,躲到外面。

司空鄧盛更是直接告病,不問朝政,並已有隱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