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雍正食著一塊茶點來著,聽了這話,他手上的茶點順著衣裳滾落在了地上,瞧著白淨的衣裳髒了便站起拿著手拍了拍身上,又坐回圍子榻上。

「舅舅怎會如此想?」

李石自是知道此言不妥,但自個也不放心將掌上明珠交給他人,便是最親的人是最好的,他撓撓腦後髮辮道:「哎!本來舅舅也不想如此的,可一眼望過去,這會寧城的公子哥不是早就定下了婚姻的,便是隻知遊手好閒、拈花惹草的,想來,還不如將茹兒嫁了大王,這樣心裡也可踏實些。」

他有些不知所措,兩手捧著空茶盞來置於胸前,頓了頓首便道:「舅公,如此,我便是負了清雅,還是……替三表妹另選了佳緣吧!」

「那怕什麼,自古來便有兩姐妹服侍一夫的,清雅還是小兒她懂什麼?」

「便不了,烏祿乃是重情之人,原本久別重逢便與清雅生分了,這樣做,她自是更加疏遠著,所以烏祿還是隻要清雅,三表妹……孤便也替其尋著人家吧!總有合適的。」

這兩人的談話愈發尷尬了起來,只瞧了完顏雍喝著小茶謝絕,而後李石則是不知如何是好,手足無措。..

「那長公主家的元忠,也不大妥當……」他思考著,那娘子烏古論家還有一位男兒,可想了想又搖搖頭。

「哦!姑父已然來國府與我商談了,他想讓元忠與浥綃定下親來,舅舅晚了一步。」

李石忽而大驚:「這烏古論元忠可是鰥夫,浥綃乃是郡主怎可做了繼室?」

「無妨,姑父與姑姑親自上門來說的,孤王雖與元忠接觸甚少,卻也對他的品行略知一二,他是個值得依靠的人,所以孤王與國妃商議待著浥綃及笄,便嫁到烏古論家。」

他口中這烏古論元忠,乃是清雅的舅舅烏古論窩論的兒子,母親是畢國大長公主,他十七成婚,其妻於生產之時難產而亡,如今他年近弱冠未曾續娶。

「哎,他是還有一子誼,都兩歲多了!這浥綃才六七歲,這……這如何說的通,表侄嫁表叔,這往後君臣之禮如何區分?」

面對這年齡差距如此大,且輩分也跨度大的姻親,李石自是瞠目結舌,他抬頭望了完顏雍那認真的模樣,獨自將手旁的杯盞拿著在手心轉,望著隨風微動的帷幔出神。

「舅公不必為此擔心,清雅還不是小烏祿十幾歲嗎,想來兩者並無區別。」

李石瞧著他如此堅持,便也作罷,獨抿了一口水來:「好罷!好罷,烏祿你自是有你自己的思量。」

「是,是,舅舅說的是,如今孤便也給清茹妹妹慢慢瞧著人,自會有中意的公子哥的。」

兩人暢談甚歡,一時間覺著這世間的事也說不清道不明的,便就此作罷。

不一會,厚門簾子被撩了起來,自外走進了銘璇,她輕起酥手撥珠簾,走置廳堂前屈身行了小禮:「大王,舅公,宴席已擺,咱們一同去用些膳食吧!」

瞧著那銘璇,於淺蘭霞帔下,那軟羅銀絲百蝶戲花大袖下,乃

是她漸漸隆起的小腹,她行一步,躬首抬頭,都要慢慢扶著肚子,唯恐因一點小問題而傷及肚子裡的小寶。

李石站起身來望著她,對著完顏雍道:「大王,微臣斗膽問一句,娘娘腹中是男是女?」

說著,銘璇瞧了一眼丈夫的慈眉,便噗嗤一笑:「太醫言道此胎是男兒!大王可是想再添一個姑娘的,可惜了!」

「姑娘,生的玲瓏美麗,又討人喜歡,百看不厭,若是個男孩,便是五大三粗的,你瞧允恭才多大點,便已經沉的厲害了!」他打趣著說。

「大王如今正值壯年,想要姑娘還不容易!慢慢來罷!」

幾人相笑間,紛紛踏門而出,出門便是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四下侍女連忙給幾人遞上厚實的披風袖籠,才勉強能行。順著廊外,那舊年的紅梅已經將四處鋪滿,枝頭只剩了殘朵空枝,遠來俯瞰這座院落,綠瓦覆滿白雪,微霜結滿窗臺,更有千萬殘紅相繼疊壘,濁酒青煙,紅燈喜聯,皆是這其中的詩意。

走南闖北的商人,隳突東西的兵卒,還有那軒窗眺望的新婦,皆在此刻得以解愁釋懷,紛紛享受著這份短暫而又充實的美好。

嬌紅片片,冰雪之下,一簇新綠探頭,會寧府的春天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