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雍在位置上徵了好一會,腦海之中所思所想皆是那日除夕元月與清雅一同共放天燈,一同寫下心願的場景。當夜景乃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溫柔且難忘的,他依然記得夜色如水,寒風瑟瑟吹落古樹枝上的殘雪飄落於素衣之上,提筆而望,他今生所愛正於昏黃的燈下垂眉淺笑,朦朧之中,他似是瞧見了她幼時的模樣。

「祿兒!這孩子,莫要多加思考,男兒自有志,溫柔鄉乃是英雄冢,你也說說你自個的思考啊!」李石忽而拍了他一下,他才驚醒過來。

他憨笑一聲將身下長靴拉了一把:「烏祿,只願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便可,若使百姓安,誰為皇帝不都是一樣的嗎?」

他說了這話,李石聽後連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長絨衫,跪伏於地抬手齊腦上,行了個打禮:「微臣慚愧!」

完顏雍聽後十分詫異:「舅公您這是做什麼?」

「微臣惶恐,微臣為大王的左膀右臂,卻不知如何諫言,現如今朝堂局勢混亂,四方起義不斷,微臣卻未讓大王瞧了如今的險峻局勢,反而讓大王誤以為國泰民安。」

他坐於圍子榻上,俯身瞧著李石躬首的身子,立馬擺正了坐姿,又扶了他起來:「舅公,孤王自然是看見了現在的局勢,孤王亦不是糊塗人兒!但以我如今的力量能如何?」

「自然是不能如何,所以必先慢慢蓄積力量,然後待一個時機,現如今朝廷上便已經有了一股反勢力,且異常強大,是咱們不可比的!」他話語之間,蘊藏玄機,眼神轉向明窗,暗示著什麼。

「完顏亮?」他一口答來。

「是,現在朝廷大部分勢力已然向他倒去,相信不久的將來便會又有一場血淋淋的鬥爭!」

談及此,完顏雍忽而深呼一口氣靠著圍子榻上的虎皮伸了個懶腰,又來個哈欠:「鬥爭也好,野心也罷!若火未燒到雍國府便好,孤自是不願參與他們的鬥爭,便走一步瞧一步。」

而於李石,自然知道這位外甥雖然表面看起來溫善,實則內心深處還是想一展鴻鵠之志,只是如今時機不成熟而已。他細細想來,又連忙將案子上的茶水給對案滿上,抬手邀茶。

李石是越發佩服了這完顏雍的沉穩冷靜:「是,如今便先如此,舅舅自會暗自裡給祿兒拉攏勢力,為以後做打算。」

「舅公待烏祿如親子,烏祿也定不會讓舅舅辛苦白費了,定當勤業節儉,好生上進,也自會好好孝敬舅公。」

「好,好嘞!」

兩人相復笑合,又邀了一盞茶來,李石將頜下的鬍子理了理:「眼瞧著便要春上了,日子是真過的快,這兩小女一過十二三歲啊!便要打算著她們的婚嫁。」

「舅舅對兩個表妹有何打算?」

「清雅如今是不擔心了,自有祿兒你,可清茹,本是玄素兄來商議著將茹兒許給張少郎,可茹兒她不大願意,哭啼啼的找我,我想著她年幼失母本就可憐,便也隨了她願,將此事就此作罷。」

似是對亡妻有愧在心,也似是愛子心切,每每提及清茹,他都是一番愧悔的樣子,往日在眾人面前寡言少語,尊嚴敦厚,一副嚴官的氣派全無,唯有迷茫的眼神和未應閒的嘆息聲,只瞧了他提到亡妻,手便止不住的在華錦之上打著圈,能半刻不言一字。

「哦!璃兒說了汝弼,汝弼似是有意要求娶小高妹妹,已派了媒人說去了!」

這李石頓時便坐不住了,連忙將杯盞重放於案子上:「如此之快?瞧著這張家還真不簡單,前腳到我李家,後腳便去了高家,小高氏怎有茹兒半分貼心懂事!」

他說這話,激動的不得了,瞧著樣子便是馬上要上張家理論一番,臉便像是霜打了茄子,那爬上細紋的面容楞著,讓坐於對案的

完顏雍忍俊不禁。

「三表妹不願意,汝弼自然是轉身便尋了其他人。」

「許是三表妹覺得張家非顯貴家?」

「哎!這姑娘性子便是這樣,我也說過了,那張少郎滿腹經綸,自個也有打算往後科考的,若真中了,那便是狀元郎啊!可她不聽,也不要做什麼狀元郎娘子。」

「姑娘家為自己打算著,自然也是好的,」完顏雍只能低頭抿著茶。

李石片刻沉思又攥著那杯盞以大拇指來回撫摸,抬頭細細打量了他一番,忽而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麼,便又坐近一寸。

「那舅公便問一句實話來,若這兩個姑娘都給祿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