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獻可遠走(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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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忐忑不安,輕輕拉開紅帳,看見翠荷背過去的身姿,頓時如霹靂弦驚打的他瞬間魂飛魄散。
“翠荷!”他下意識喊了一句,便又急切四處尋找什麼,他拿了一張毯子蓋在翠荷露出的一點肩上,顫抖的雙手好像在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爺!”她微開著雙唇。
“先不說,我們先回去,回去再說,我什麼都相信你!我什麼都聽你的。”此刻他眼中的血絲已經佈滿了。
“我們先回去!”他哽咽了。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又將手墊於她脖子下試圖抱她走,可她伸著泛紅的指尖將他的臉撫摸著,顫抖著,嘩嘩的眼淚如泉水般湧出:“爺!我不回去了,我回不去了,是我自己要走這一步的,我再不能和你回去!”
“你為何?”
“這都是命罷了,是我的命罷了!爺,你走吧!”她蜷過身子,默默的流淚。
此時無聲勝有聲,夜的寂靜好像要把她撕碎了去,薄薄的紅帳在此時顯的格外的刺眼。
她也未曾想過,自己落到如此田地,皆是命數大於人罷了。
李獻可,意氣風發的少年,眼眶紅的像上了一層胭脂,那純真的淚水肆無忌憚的打在被褥上。良久,他轉身,瞥了一眼坐著的李石,又回頭瞥了一眼翠荷,悄然離去。
平生十五六年載,他未曾如此傷心。
李獻可沒有等到在家過年,便在李清茹鸞駕去後,毅然訣別,他未曾帶一隨從,孤身一人帶他行李悄然離開。
李石知曉後攜隨從駕馬而追,便在一處江源攔住了他,李石疾步而前協住他的馬,李獻可自顧自的鞭打著馬想要馬兒飛馳,可馬兒見了李石抽出來的劍,便因懼怕而驚叫停了下來,任憑獻可如何抽打它也不動。
李石將劍收入鞘中,立在原地道:“我兒為何不辭而別,豈非要了我一條老命不可?”
獻可未曾看他,只放下韁繩跳馬而下:“李大人何故咄咄逼人,豈非要了在下跳入這松江水,您才滿意?”
李石漠然,見他背過身,靜流著淚。
“一個男子漢,為一個女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她一個奴婢,我一代書香門第不想把話說了重,實話來,她是‘千人騎萬人摸’過的貨色,值得你這風華正茂的公子惦記,白白誤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你自己作踐了自個兒了!”
李石手拂鬚髯,樣子傲氣十足,一股父親的壓制氣焰充斥在空氣中。
“是,別人都下賤,爹爹高尚,爹爹泰山之質,便強娶強嫁,讓一個外人毀了自己女兒的清白,爹爹清流一縷,逼死了自己的妻子,現在還要強娶手無寸鐵的小女子,爹爹,你當為人傑,叫陛下娘娘都要封您個‘賢德良君’才是!”他沒有衝著誰大吼著,隱忍著咬著牙,只見他眼中的血絲要迸出來了。
“什麼舐犢情深?天下無不是父母?這是你自小教我的,我便是被你天天灌輸夠了,方才看見你那黑心腸!”
“你,…大逆不道,我是你父親,我養育你十幾年,我在你身上投入多少心血,望你能考取功名,讓自己衣食無憂,你到好,被個下人迷著七葷八素,像什麼樣子?”
“那賤人是清雅安排在你身邊的?她便想讓那賤人迷惑你,從而來離間我們父子,從而來報復我,你這都不懂?你讀什麼書?”
李石並不退縮,指天指地的辯論般的輸出。獻可輕笑道:“我親姊姊是什麼樣子,我最清楚,翠荷是什麼樣子,我也清楚,她不是狐媚之人。我自濟南迴來的路上,翠荷便向我表明了——她不想待在李家,只想嫁個平平凡凡的人過完一生,我回來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與她如何!可是你剛愎自用,毀了她,你不該動她!”
“那為父也只是從長計議,不想你因她壞了學業…”李石眉頭閃過一絲疑惑,便稍微鬆了些態度,可話還沒說完,便被獻可打斷了。
“你少誆我,我看不透嗎?是你,是李清茹,你們心存私心。我今日,便將狠話撂下,我此番去中都,獨自求學,你如今佔了翠荷,若待她不好,或者她有三長兩短,不日,爹爹便會見到我的屍首躺於棺槨之中!我無慾無求,只想我在乎的人好好生活,若逼起我來,我什麼都做的出來。”
李獻可轉身而上馬,抬著頭蔑視著下面的人,此刻他那高聳的髮辮堅定的搭在鮮衣上,稚嫩的雙頰上顯出幾分氣宇軒昂,他扭頭將馬輕拍,向遠處的松原疾步奔去。
李石立在清冷的風中。
如何捨得?獻可也不想離開李家,不想在翠荷最失落的時候離開,可是他在家怠懶一分,李石便將矛盾加註到她身上一分,他去求學,李石可能就不會因為他沉緬於玩樂而遷罪於翠荷,翠荷也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
人雖走,可他下定決心,等他功成名就,一定要保護翠荷,要用自己的實力保護她。
也不知道,此番一別,來日該何時與翠荷相見。
遠在濟南的李清雅尚不知道這些事,也定是高女官那裡口風嚴實,若是清雅知道了,只怕是要發瘋。緣於清雅身子重了,翠荷害怕這些訊息傳到她的耳中會影響到清雅的身子,故而她只能將淚水往肚子咽且不敢與旁人道了去。
新年的跡象很快退了去,這是翠荷最難熬的一歲,清雅在濟州地,獻可連過年都沒回,她彷彿孤身一人於這幽暗的府第之中,終日壓抑的不能呼吸。
她性格婉順善良,也默默的在這剝削下認命了,只求畢恭畢敬的伺候著李石,保佑自己平安度過每一天。
每日她要做的事要比尋常小娘多的多,尋常小娘當天伺候完了主君,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再沐浴一番,由著嬤嬤扶回自己的房裡,府中廚房還會立馬上了補氣血的湯羹和饌羞於小娘。
這也僅限於府中的良妾,她們大多出身於渤海、金人家中的庶女,再不濟也是個平常良人家的姑娘,被李石所納,亦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一輩子保定了吃香的喝辣的了。而翠荷是罪臣之孫,是奴籍,即便被主君所寵幸,也只是個低賤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