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遠小心地留意著天光帝那神色變化,發現天光帝果然不希望將那位逆王隱藏起來的寶藏公佈天下後,便只能自己想法子自救。

於是,程仕遠稍稍琢磨了一番後,回道:“關於下官是如何在短時間裡,積攢下一筆可觀的家業,其實也沒什麼見不得人,不能說的。幾年前,下官還沒考中秀才時,為謀生計,便學了家藏雜書裡曾提過的一個法子,借了銀錢買了些好酒,隨後將這些好酒存入後院的鮮竹裡。”

“那些色如琥珀,自帶一股竹香的竹酒,竟然來自你程九如之手?!”其中一位大臣不禁詫異道。

“是!”程仕遠大方地承認道,“開始時,沒多少經驗,再加上囊中羞澀著實拿不出太多的銀錢,便沒敢多弄。後來才花了重金託人買了餘珍坊那邊一罈烈酒,這才有了後面的‘瓊漿玉液’。”

說是烈酒,其實也不過三十多度而已。但這在大啟王朝,已經是相當難得了。事實上,程仕遠也不敢用太烈的基酒,生怕那些鮮竹受不住,浪費了好酒。

可即便如此,最後那幾壇最多不過三斤裝的所謂“瓊漿玉液”,是真讓程仕遠很賺了一筆。

有了本錢後,程仕遠就買了個店鋪,開了兼賣文房四寶的書齋。方便自己的同時,也能順道照顧一下那些跟程仕遠一樣家境普通的讀書人。有了書齋,活字印刷這事兒就順理成章了。

當然,這中間其實還有來自程仕遠那小媳婦給出的主意,那些益智小玩具,這幾年一直挺受百姓歡迎的。哪怕沒少被仿冒,架不住薄利而多銷,只是程仕遠並沒將這一段說出口。

其實開鋪子也沒賺太多銀錢,程仕遠那家業的大頭,主要還是發橫財。沒辦法,誰讓他家小媳婦就是這般深受花神娘娘的歡喜,動不動就從天掉下金元寶的那種偏寵。

程仕遠多多少少在一旁佔了不少便宜。

程仕遠本就心細如塵,自然也察覺到了,彈劾參奏他貪汙受賄的那些群臣,這是想讓天光帝懷疑他挪用了朝廷下撥接駕銀子。

天光帝這次南巡,到泰安縣這邊祭天,戶部雖說咬牙從旁的預算中挪出了一部分銀錢,但大頭還是天光帝動用了歷代皇帝留下來的私庫銀子。

所以,在得知顧琬跟程仕遠無意間可能發現了那位逆王隱藏起來的寶藏後,天光帝才會那般高興。

而顧琬之所以能在泰安山時,被天光帝連升兩級,從正五品縣君直接晉為正四品,真不是因為那首還不是顧琬親自作的詩。

天光帝是真沒老糊塗到這般田地。

這次南巡,天光帝算是自掏腰包,沿路負責迎駕的縣城,多多少少都會得到補貼。原本作為終點的泰安縣,即便不能分到大頭,最起碼也不會少才對。

偏偏,鬧到最後,也不曉得是不是前頭沿路的縣城都給瓜分光了,到了泰安縣這邊,最終拿到了銀錢遠比程仕遠預計的要少起碼五成。

按著程仕遠的推測,沿路那些縣城應該也沒收到多少,弄不好大多都是當地自籌,填補這個窟窿洞。得虧此前的那密摺,建議天光帝微服私訪。所以那浩浩蕩蕩,上萬人的鑾駕真正待在泰安縣的時間並不長。

那麼問題來了,這些下撥的銀錢,到底去了哪裡?

程仕遠哪怕在朝中幾乎沒多少根基,也不是個初入官場的二愣子。自然很快就推敲出了大致方向。而彈劾參奏他貪汙受賄接駕銀這種擺明了會掉腦袋的大罪,程仕遠可不允許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朝他腦袋上亂扣銀錢。

程仕遠瞥了一眼在場的諸位大臣,清了清嗓門,繼續喊冤道:“陛下,有大人覺著微臣與民爭利,微臣著實不敢苟同。微臣在這裡斗膽反問在場地諸位大臣一句,你們名下真就沒有鋪子田產農莊這些?當真指著每月朝廷發放的俸祿過日子?當真沒有將那些鋪子田產農莊,落在親信或者夫人名下?!”

在大啟這邊,朝廷雖說嚴禁朝中官員經商,與民爭利,事實上,誰都不能指望朝廷那每年幾百兩的俸祿過日子。所以朝廷官員,包括那些皇親國戚,權貴世家,大多都將鋪子田產農莊這些落在親信或者夫人名下,打個擦邊球。

這一點,天光帝如何不清楚,自然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現在被程仕遠這個二愣子直接給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可就微妙了。畢竟比起程仕遠名下那幾處最多價值千兩的鋪子,跟在場諸位大臣相比,只怕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所以,程仕遠若是因為這事兒,真被天光帝給追責了,只怕朝廷裡諸位大臣,就真每一個是無辜的。包括整日琢磨著該參奏誰利益更大的劉三本幾個御史在內,是有一個算一個!

程仕遠也不會就此作罷,反正他也不是那種都上門找茬了,還笑嘻嘻地故作大方選擇不追究的老好人。

於是,便就彈劾參奏第二條大罪,對天光帝南巡接駕沒用心,隨意糊弄,以至於混入刺客害天光帝差點遇刺這事兒,開始自辯。

“陛下,微臣實在是冤枉啊。微臣管轄的泰安縣,原就是島嶼拼接而成,種不了多少農作物,當地的老百姓也大多指望著出海打漁為生。海上天氣多變,若是趕上大風大雨的天氣,別說收穫了,只怕連小命都保不住。這事兒,您應該是知道的。

方才,微臣聽聞有大人為此彈劾參奏微臣,這事兒真能怪微臣辦事不利麼?

按理說,陛下南巡,朝廷有下撥迎駕銀。可事實上打從去年微臣接到朝廷公示,就只收到了五千兩銀子,之後實在不夠用,便讓徐縣丞來凌昌府這邊,好說歹說這才又拿到五千兩。

可就一萬兩銀子,又要修路,又要修繕上山那些石階,還有山頂的龍王廟,實在是真不夠用。也幸虧這兩年,縣裡的海產品加工賣了些銀錢,再加上縣裡那幾家樂善好施的富裕人家,願意出銀錢,這才解決了山頂龍王廟的修繕問題。”

程仕遠頓了頓,繼續哭訴道:“微臣的確在去年接到朝廷公示時,就該組織百姓抓緊時間修路。可泰安縣這邊真不比旁的縣城,每年夏秋兩季那隔三差五就出現的大風,真會重回堤壩,海水倒灌進村寨裡。微臣若不抓進時間,率先修繕加固堤壩,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微臣受點委屈也沒什麼,只要能替陛下分憂。可老百姓……”

說著說著,程仕遠這個戲精又紅了眼圈。

“陛下跟諸位大人若是不信,完全可以將徐縣丞找來,還有那些泰安縣多次隨微臣上堤壩的百姓,你們儘管問他們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