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叔跟顧四嬸事後知道這些小事兒後,更沒少感激顧琬給介紹的好女婿。可這事兒兜兜轉轉傳到了顧徐氏那邊,心裡就很不是滋味了。

別看這些天又同住在一個院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顧徐氏一直陰沉著臉,整個人也跟個失了魂似的。沒法子,全是諸事不順給鬧的。

顧大丫雖說嫁了個不錯的男人,可自打成了親,到現在都沒能順利懷上孩子。那錢家公婆,見顧徐氏隔三差五過來,開始時還能有個好臉色,之後明裡暗裡地沒少敲打,這是生怕了顧大丫貼補了孃家,去養那個尚未成年的小舅子顧晟。

至於顧二丫,因為偷竊以及謀害懷孕的顧四嬸,讓顧家幾位族老做主,直接送去了吳家,給那個吳太生當了暖床丫頭。聽說這一年多來,不小心流掉了兩個孩子,又沒能做好小月子,這身子骨可以說徹底跨了。以後多半是不能生了。

顧三丫麼,不算太糟糕,也好不到哪裡去。

畢竟家裡現在就她一個閨女了,家裡的地裡的活,少不得跟顧徐氏一道分擔。可顧徐氏日子過得摳摳搜搜的,更不能跟顧方氏當家時相比,除了地裡的出息還有嫁妝能貼補一下家用。

現在地裡莊稼因為大旱,基本顆粒無收。嫁妝啥的,顧徐氏更是沒有。但顧晟這個唯一的兒子那邊,還得咬緊牙關供讀書,所以在手裡的糧食跟銀錢有限的情況下,顧徐氏只想到了剋扣自己以及顧三丫那份。

於是,這才大半年沒見,顧三丫此前好不容易養出的那點肉,早已不見了蹤影,人也變得死氣沉沉的。

偏偏,看在眼裡,始作俑者的顧徐氏將這一切的過錯,都算在了顧琬的頭上。

倘若當初,顧琬將孫家介紹給顧大丫這個嫡親侄女,那現在生下大胖小子,肚子裡又懷上一個的便是她家大閨女了。

倘若當初,顧琬能大方一些,去清水縣城時能將留在後院那些半舊的傢俱,主動給顧二丫,她的二閨女何至於動那些心思,結果被族裡嚴懲,以身相許那吳家,只為報恩,結果弄得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若是……

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她顧五寶的錯!

越想越這般覺著的顧徐氏,看向顧琬的目光中,是滿滿的恨意。現在就連顧秀才都瞧了出來,更何況是顧方氏,以及顧琬這個當事人。

“小嬢嬢,如,如果我阿孃做了啥錯事,您……您是不是原諒她?”這一天,乘著顧老爺子才過世,家裡忙成一團之際,可算長高也結實不少的顧晟悄悄地過來找顧琬。

顧琬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顧晟沒說話,過了許久才慢悠悠地反問了一句:“憑啥?或者成子你也覺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就像當日,我阿孃被你親爹算計上,就該乖乖地將她的嫁妝拿出來?!可憑啥啊?就憑你親爹忒不要臉?”

“我,我……”顧晟的臉瞬間紅了。

“成子,當初我救你,被迫留在蓮花峰上一年多,沒想過讓你報恩。但有一點,做人最起碼得是非分明!如果你做不到,就別浪費那些銀錢考那科舉了。還有!憑啥旁人就得犧牲一切,來滿足你?但凡你還有點良知,眼不瞎,就應該看到你嫡親的三姐三丫,這大半年受的委屈!”

“那你說我該咋辦?!家裡就那點吃食跟銀錢!我若不讀書考科舉……”

“所以,你依舊覺著所有人都該無條件的犧牲,幫你是吧。”顧琬不客氣地打斷了顧晟的話,突然覺著挺沒勁的大,當即運轉體內的內力,身形一閃便直接從顧晟眼前消失不見了。

之後的兩三天裡,顧琬遠遠的瞧見了顧晟,便轉身開溜了。

直到顧三哥在顧老爺子過世後第四天趕回大灣河村。顧琬瞧著自家三哥一臉倦意,便主動提出有她幫著守一夜,這才跟顧晟再次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顧老爺子躺在提前就準備下的黑色厚木棺材裡,還沒封棺。腳邊的長明燈忽明忽暗,三房孝子賢孫,齊刷刷地有序跪在那裡。

考慮到顧秀才兄弟三個,畢竟都上了些年紀,所以守夜這活便由孫輩替代。跟顧大伯家的顧承篙顧承第兄弟倆,以及顧秀才家的顧三哥相比,顧四叔家的顧承笠,乳名虎子,還只是個未滿三歲的奶娃娃。所以就沒讓虎子長時間的跪在草蓆上,而是找了個小板凳,讓他往瓦盆裡丟紙錢。

“老五到底是當官了,做起事情來,可比咱這些個泥腿子更懂得收買人心。”跪得兩腿痠軟的顧承第,冷不丁酸溜溜地冒出了一句。

“虎子到底還沒二堂哥你那崽子大呢。咋滴,二堂哥捨得讓你那崽子在這靈堂跪一夜?!又不是犯了祖宗家法!何況,我覺著阿爺這般慈祥,平日裡壓根捨不得他這個最小的孫子跪著給他磕頭,想來也不會在意這些的。你說呢,二堂哥!”

顧琬學著她家三哥那說話語氣,輕描淡寫地懟了回去。那張小臉似笑非笑,帶著一抹別有意味的譏諷,壓根就不掩藏。

原本顧承第還想再多說幾句,結果被一旁的顧承篙給拉住了。

顧晟作為第四代,代替他老子“顧承箜”,也過來給顧老爺子守夜。只是自打前幾日,被顧琬的那番話刺激後,整個人又沉悶了不少。入夜開始守夜後,便一直縮在角落裡,默不作聲。

現在乍然聽到顧琬的聲音,不禁抬頭看向顧琬。那視線,正巧能看清顧琬打了耳洞的飽滿耳垂。

所以……

顧晟當即心下一驚,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湧上心頭:難,難不成這會兒在靈堂守夜的,不是三叔,而是……小嬢嬢?!

顧三哥跟顧五寶雖說並不是龍鳳胎,兄妹倆那五官卻長得很相似,比起前頭的顧二哥,起碼有七八分相似。

再加上顧琬那高超的化妝術,配合朦朧的燭光,還真不容易露餡兒。唯一的破綻,估摸著應該就是顧琬的耳垂有耳環洞,哪怕不是那麼明顯,依舊是個破綻。

顧晟的心裡七上八下的,事實上他也能隱隱約約猜測到,他三叔之所以此刻並沒出現在靈堂,多半回去補覺了。畢竟這一路日夜兼程地趕回來,辛苦可想而知,即便是鐵打的身子骨也沒幾個人能扛得住。

可這跟他有關係麼?

顧晟抿了抿嘴,想到了家裡的境況,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轉眼天矇矇亮時,不知何時從草蓆上驚醒的顧晟,四下一環顧,並沒有瞧見跪在前頭的顧三哥,便悄悄起身,一邊揉著發麻的雙腿,一邊想去找顧三哥。

顧晟見顧三哥剛從茅房裡走了出來,眸光微閃了幾下,趕忙迎了上去:“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