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營長說到動情之處,就要去拉豆花的手。

豆花掙脫了他,說:“既然是救命恩人了,咱這一層關係就斷了吧,以後咱兄妹相稱。我還沒有尋下婆家,留個好名聲,以後還要嫁漢呢。”

她想借此機會,和姓馬的斷了那層曖昧,她以前那樣,都是出於無奈,出於被迫,她總感覺到,自己是一個蕩婦,在穀子地的時候,鄉親們這樣說她,她覺得是鄉親們不太瞭解她。到了大峪口了,沒有熟悉的人了,她還是這樣,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一個不要臉的婆姨,她太對不住她的大棒弟弟。

想起大棒,豆花心裡產生了一絲楚痛,有了強烈的思念之情。穀子地一別,也有了時日,卻也杳無音信,他現在還好嗎?

現在她還顧不上去思念大棒,在她的面前,還坐著一個馬營長,這個主宰大峪口的混世魔王,她還得利用他,還得權衡和他的利弊,還得處好和他的關係。她現在越來越感覺到,當初貨郎哥極力推薦她來大峪口開店的高瞻遠矚了,和她這個豆花客棧的重要性了,她現在開旅店,不光是為了賺錢餬口,不只是為自己開,也是在為貨郎哥開,在為河對岸的人開。所以,她這個旅店不光要繼續開下去,還要開的更好。

馬營長見豆花都這樣說了,他雖然有點不忍就此了斷,但話都被豆花堵死了,他再要厚著臉皮堅持,就有點不爺們了,關鍵是豆花救了他的命,他得感恩。

見馬營長不再說話,豆花趁熱打鐵,拿出一疊錢來,裝馬營長兜裡,說:“哥哥,從今往後,這豆花客棧有你一半股份。”

馬營長見豆花這樣說了,她還要嫁漢呢,還要尋個好人家呢,就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你不是已經嫁漢了嗎?你的漢叫谷茬,對不?”

這個資訊她從來沒有在姓馬的面前提起過,他是從哪裡打聽來的呢?難道他對自己做過調查嗎?

豆花更加警覺起來,這個姓馬的,她還得認真去對付,就苦笑了一聲,說:“嫁是嫁了,可他一去不返,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還能算是我的漢嗎?”

馬營長真的無話可說了,一個婆姨女子尚且如此爽快,他也不能讓她瞧不起自己,況且豆花答應客棧有他一半的股份,他還要能怎麼樣呢?不就是一個婆姨女子嗎?憑他在大峪口的權勢,還愁找不到個玩弄的女人嗎?

說起股份,馬營長又說:“悅來客棧現在讓我們封了,要不你一起經營去吧,這樣不是利潤更大嗎?”

豆花忙說:“不不不,我可不做這趁人之危的缺德事,我接手了悅來客棧,還不得讓大峪口街上的人指著脊樑骨罵我祖宗十八代,罵我豆花不仁不義。賀老闆死了,那是他自己作的,罪有應得。我豆花堂堂正正做人,不發那些不義之財。”

兩人東拉西扯,又擺了一陣龍門,就聽得喜子在門外說:“老闆,都收拾好了,我挑水去了。”

豆花“哎”了一聲,說:“等會兒我也去挑。”

豆花說這話,還有一層意思,是想要告訴姓馬的,她還有事忙著,等於是在下逐客令呢。

馬營長就說:“這麼多人要吃要喝,靠兩隻肩膀挑水,那還不得累死。河防隊正好有一輛空置的拉水平車,送給你吧,連那頭毛驢子,一併送你。”

豆花說:“那可真要謝謝馬營長了。”

馬營長說:“謝甚麼謝,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不也是豆花客棧的股東嗎?就算我入了股了。”

這個王八蛋,都鑽錢眼裡了,談起錢來,那真是沒有了一點底線。

送走馬營長,等喜子挑水回來,豆花打發他去河防隊取了毛驢和水車,她自己挑了一擔空水桶,跟在喜子身後,去井上拉水。

水車灌滿了,豆花又挑了一擔水,跟在水車後面,踏著碎步,往回走著。

這一擔水有五六十斤重量,豆花左肩換右肩,輪換著挑。她忽然有了一種感悟:這不正是自己人生的寫照嗎?有些沉重無人可以分擔,只能自己左肩換右肩輪流挑著。這是多麼深刻的人生哲理。就像她來大峪口打天下一樣,完全沒有人能幫得上她,憑藉的,全是自己的一己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