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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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趕的兩路人馬匯合到了大樹底下,不見了目標,只有一個灰老漢坐在樹下抽菸,菸灰磕滿了他的鞋子周邊。
一個當官模樣的軍爺過來問:“老鄉,見到五個人沒有?”
老九裝瘋賣傻,伸出左手的五根指頭,用右手一根根掰回來,再把五根手指伸到那位軍爺面前,指著另一個方向,“說”,從那邊跑了。
那位軍爺罵一聲:“孃的,遇到啞巴了。”就看了看地形,兩面是他們追趕來的方向,一面是懸崖峭壁,只有這個啞巴指的那個方向有路可走,就大手一揮,讓兩路人馬順著老九指的那個方向追趕,自己狐疑地走到峭壁的邊上。
西北風帶著哨音,呼呼地從崖上刮過,一隻紅嘴鴉兒,“嘎”一聲,慘叫著,從半崖上飛過,向著溝底滑翔下去。
軍爺看得頭暈目眩,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老九,用手槍往上頂了頂自己的帽子,追趕他的隊伍去了。
老九仍然誠惶誠恐,他早已汗水涔涔,試了幾次都沒能站立起來,感覺褲檔裡面熱乎乎的,他孃的,真沒出息,尿褲子了。
老九見追兵走遠了,扶著樹杆站立起來,想著是回穀子地呢,還是繼續去大峪口呢。
想著還是去大峪口吧,年貨還沒有置辦齊備,已經走到這裡了,這樣回去不太划算。
他就想著,老穀子還會不會去大峪口呢,他是既盼他去,又怕他去。
盼他去,是老穀子誇下了海口,這一趟的盤纏由他來出,要是真能那樣了,又能省下一筆開銷。
怕他去,也是緣於此。自己也是說過大話的,兩人的盤纏他一個人出,到時候免不得一番謙讓,萬一老穀子口一鬆,讓自己出了兩人的盤纏,豈不是虧大了?
不想這麼多了,先去了大峪口再說,老穀子去與不去,還難說呢。裹緊了身上的羊皮襖,衝著這千山萬壑,吼了一嗓子:
割一把糜子彎一回腰,
喝一口涼水想一回你
……
嗓子嘶啞、粗糙,像驢嚎一般。然後邁開兩條羅圈腿,滿懷期待,走向了大峪口。
老九去了大峪口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西落了,集市已近尾聲,街上人流稀稀拉拉,擺攤的都陸續收攤,街邊的店鋪,有的已經關門打烊。
大峪口是黃河岸邊的一個小鎮子,位於晉陝蒙三省交界處,是個雞鳴聞三省的水陸碼頭。因為有晉綏軍的河防部隊駐守,顯得到也安全,出現了少有的繁華。
鎮子雖小,但商賈雲集,熱鬧非凡,一條彎彎曲曲的街巷,從鳳凰山底通向黃河岸邊,街道兩頭店鋪林立,日昇號,昌盛莊,日雜店,成衣鋪,等等等等,應有盡有,無所不有。三天一集,五天一會,每到集會的日子,小小的街上人頭攢動,人來人往。
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先找地方住下來再做打算。街上只有兩家客棧,老九到了一個叫悅來客棧的小店,先去打聽一下行情。
悅來客棧在小街的那頭,靠黃河的邊上,老闆是個尖嘴猴腮的瘦高個,上下打量了老九一番,伸出五個手指,說:“五毛。”
老九扭頭就走,邊走邊說:“殺人哩,這麼貴。”住一宿五毛,他寧可去大街上睡一宿。
瘦老闆在他的身後說:“嫌貴,去十字坡住,人肉包子,你也敢去?”
大峪口就兩家客棧,另一家在小街的另一頭,鳳凰山腳下,也就是悅來客棧老闆說的十字坡。
老九打聽著找到這裡,這是一家騾馬店,只收兩毛店錢店錢。
這個價錢符合老九的心裡價位,兩毛,不貴。
夥計把老九領進一孔窯洞,一面大炕斜刺裡橫著,炕上鋪著柔軟的茅草,灶坑裡,松枝燒的正旺,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松香味道。火苗跳躍著,照亮了大半個窯洞,炕上熱乎乎的,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已有兩三個人躺在了炕上,佔據了有利的位置,躺在那裡半睜半閉著眼睛,毫無表情地看著他這個新來的房客。
老九揀了個靠牆的地方佔下,在家靠娘,出門靠牆,靠牆睡覺踏實。
然後,老九走出院子,看到,一溜窯洞一孔擠著一孔,挨個排列在一起,每孔窯洞都掛著破舊的棉門簾,有房客從門簾裡進進出出。每一孔窯洞的窗戶上,都忽隱忽現,閃爍著火光,預示著這家客棧的生意興隆。
對面一排是騾馬圈,牲口在槽頭打著響鼻,喘出來的粗氣團成了一股子白騰騰的霧氣,偶爾發出來一兩聲枯燥的嚎叫。
在窯洞和牲口圈的中間,靠西的一面是一堵土牆。靠東的一面,也是一堵土牆,東面土牆上豁開一個口子,立了一個簡易的門樓,門樓子的上方,一面發黑的旗幟在寒風中喇喇作響,上面寫有幾個大字:✘✘騾馬店。老九不識得字,猜想這就是店家的招牌了。
老九出了門樓子,拐到那條彎曲的街道上面,一個賣燒餅的攤子還沒有收攤,爐火紅彤彤地放射出溫暖的火苗,燒餅的香味調動起了老九飢餓的慾望,他踅摸到燒餅攤子跟前,打算買一個燒餅充飢,再回去店裡喝一碗開水,一頓晚飯打算這樣將就下去。
一到燒餅攤子跟前,老九樂了,一個老漢肩上掮著一個褡褳,鼻孔上吸溜著兩串青鼻涕,伸出兩隻雞爪樣的手指,在那兒烤火呢。
這不是狗日的老穀子嗎?
老九“嘿”了一聲,買了兩個燒餅,拉起老穀子往騾馬店走去。
兩人一邊啃著燒餅,一邊往前走去。到了騾馬店的時候,兩個燒餅剛好下肚。
老穀子打了一個飽嗝,就過去找店家討碗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