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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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執兵圍中州兩個多月,雙方僵持不下,最後慕容朗以皇城內慕容氏剩餘的血脈作為交換,換得鳳執退兵。
可慕容朗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絕處不是鳳執,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慶王慕容汝。終其一生,他也沒有逃過父親的壓制和掌控。
“陛下,慶王殿下的軍隊就要攻進皇宮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陛下!”屬下們都在緊急的催促著。
但是慕容朗彷彿失了神志一樣,一動不動,屬下們沒有辦法,只好大著膽子去拽他一起離開,誰知人剛一碰到他的手袖,就被他狠狠的推開:“滾開,都給我滾開!朕不走,他要殺我,就來殺!”
“陛下,您與慶王殿下,總歸是親父子,您若是跟慶王殿下認個錯,總歸還是能留著性命的。”這一批士兵是慕容朗的親信,都是極為忠心的人。慕容朗不肯走,他們也不走。
“認錯了一輩子,臨到終了,還要認錯?朕如今是大安的天子,為何要向一個藩王認錯?你們去告訴他,朕誓死不降!”慕容朗目光劇烈,活脫脫一批發狂的野馬,誰也拉不住。
中州的上空大雨滂沱,城外烽火繚繞,慶王慕容汝一身鎧甲立在雨中,身旁沒有任何的遮蔽物,一雙像老鷹一樣稅利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中州的城門。彷彿就這樣一直盯著,就可以穿越城門看到那個叛逆又絕望的兒子。
大安歷四百四十五年五月中旬,慶王慕容汝和大安偽帝慕容朗在中州一戰中同歸於盡。
中州一戰,大安皇室幾乎被慕容朗屠戮殆盡,皇城血流成河,此後數年仍是民生凋敝,而這一年,也是大安朝的最後一年。
景幸華在西都得到訊息的時候,大安的歷史已經定格。
“好像除了雲歡帝姬抱著一個小皇子被救出來了,再加上少部分皇室女眷,其餘的皇族都沒能活下來。”如此駭人聽聞的殺戮,不禁讓上過戰場的左青鸞也稍稍心顫。
景幸華面色沉鬱的看著遠方,這些年來,她雖與慕容朗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是每次見到慕容朗,他都是溫和守禮的模樣。世人恐怕都沒有想到,那樣一張溫潤如玉的面孔之下,包藏了怎樣的一顆禍心。
他當真如此恨慕容氏皇族嗎?又是為什麼這麼狠呢?
慶王慕容汝年輕時曾有著最殊絕最令人神往的風姿,雲霽霧遙一般的人物,卻生了慕容朗這樣不甘平庸,手段狠決的兒子。
景幸華突然看向左青鸞,不無感慨的說道:“原來有父親,也會走到這樣的地步啊。”明明是在感慨別人的人生際遇,說完之後,兩人都溼了眼眶又是怎麼回事?
十日後,鳳執率兵南歸,大安有新王坐鎮中州,至此天下七分。
天曆王都星野城,郊外一座離宮別苑中,環境清雅,風景優美,最重要的是地方安全,很適合藏人。
鳳執和慕容歡一同立在廊簷下,看著屋內的乳母正在輕輕搖晃著一個搖籃,嘴裡哼著北地的小曲兒,哄著小小的孩童睡熟。
那是慕容許和連海瑤的孩子,一生來就沒有見過母親,兩歲的時候父親也走了,本來應該是皇室最尊貴的皇子,如今已是孤兒了。
“皇兄.....生前遺言,遙兒不入慕容氏族譜,不冠父姓,市井流離也好,山野長大也好,惟願他擁有一個普通的身份,隨著自己的心意長大,就如同世間最平凡的人們一樣。”他的父親終其一生都被裹在權位的爭奪當中,耗盡了所有,最終還是一無所得。
鳳執轉過身來,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輕聲問道:“那你呢?”褪去了帝姬的錦衣華服,慕容歡的身姿卻更加天然絕妙。
慕容歡稍稍看了一眼鳳執,又很快的將目光閃開:“我.....我想待在此處終老,守著遙兒,過完餘生。我,不想再回中州了。父皇死在那裡,皇兄也死在那裡,中州於我來說,是個噩夢一樣的地方,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鳳執將隨身的手帕抽出來,遞給淚眼朦朧的帝姬,用著微不可聞的語氣嘆了一聲。若真的是噩夢之所,又為何在訣別的時候,會哭的那麼傷心呢?
“好,你若願意,就留在這裡吧。如果有朝一日,你想回去了,就同四哥說,四哥送你回去。”鳳執說完這話,本來哭聲漸止的帝姬,一下子又哭的大聲了,這讓鳳執很是頭疼。
寒食後,酒醒卻諮嗟。休對故人思故國。
不久後,鳳執將此處離宮贈與雲歡帝姬永久居住,並且命人在離宮苑內移植了大片大片的白牡丹等到來年春暖花開的時節,此處的牡丹也會絢麗盛開,就如同中州城裡每年的春景一樣。
這是他能為慕容許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