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瑜跪在殿中,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那小小的宗姬又哭的更大聲了。

景幸華將賢珈宗姬抱在懷裡,輕輕地安撫她的情緒:“莫怕,萬事有王姐在呢!”

那十三歲的小宗姬,漸漸的也就平息了下來,景幸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孫瑜:“孤想跟惠康伯再說幾句話,你可有什麼法子?”

孫瑜似乎是做好了準備,隨即說道:“惠康伯昏睡前早已囑咐臣下,待君上到來之後,有一劑湯藥,可以催使昏睡之人提前醒來,開口說話。”

“只是,這一劑藥下去,怕.....就是.....迴光返照之態了......”孫瑜講完之後,又伏跪著身子。

靠在景幸華懷裡的賢珈宗姬一聽這話,又開始悲泣,孫瑜只恨不得將身子可以伏倒地底下去。

景幸華略一思索,這時賢珈宗姬邊哭邊斷斷續續的說道:“王姐,讓他們......給父親喝藥吧,父親有話......想跟王姐說。”

景幸華接過扶搖遞過來的錦帕,將賢珈宗姬的臉上的淚珠擦拭乾淨,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才對一直跪著的孫瑜說道:“孫醫正起來吧。”

孫瑜這才抬起身子,扶搖趕緊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昏睡的惠康伯喝下孫醫正預備的湯藥之後,不久果真醒來,睜開眼便看到景幸華抱著賢珈宗姬景珈珞在懷裡,不由微微一笑。

“君上來了!”惠康伯聲音依然十分虛弱,“這一回,請恕老臣無法起身給君上行禮了。”

景幸華抱著景珈珞,往前挪了些,更方便跟與惠康伯說話。

“惠康伯,孤來了,你有什麼話,儘管說與孤,孤定會吩咐人去辦!”景幸華溫聲說道。

“君上,臣景徽離,年過半百,一副殘軀,若是今日去了,君上和宗姬不必過於傷懷!”惠康伯說到這裡,突然咳嗽了一會兒,才又緩緩說道。

“臣這一生,有兩大幸事。第一件幸事,就是三十年前在浮玉城遇到了朝陽,能與她相識相知,是臣一生最為珍貴之事,咳咳咳!!!”

“父親!”景珈珞看見父親咳的難受,連忙伸出手給父親拍了拍胸膛,“快去拿水來!”

房內有機敏的僕人很快的端來一杯溫白水,景珈珞接過,小心給惠康伯喝下。

惠康伯喝了溫水,似乎好了許多,對著景珈珞溫聲說道:“父親沒事,莫哭了,再哭可就沒有孃親好看了。”

景珈珞將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水又憋了回去。

惠康伯這才繼續對著景幸華說道:“第二件幸事,就是能與朝陽共結連理,相濡以沫二十年,彼此不曾相負,這是臣一生最為感激之事!”

惠康伯的妻子,景珈珞的母親,本名景朝陽,封號朝陽宗姬,“凌嘉”二字,是她死後,景國王室追封的諡號。

想起他們夫妻二人一番情深,卻不得不經歷生老病死,景幸華饒是鐵血心腸,也不由的柔軟了幾分,溼潤著眼眶,強顏歡笑的說道:“惠康伯和姨母,伉儷情深,能得惠康伯,亦是姨母人生大幸!”

論身份尊貴,朝陽宗姬不及朝暮王姬,但是論夫妻情分,朝陽宗姬卻勝過朝暮王姬太多太多!

景徽離當年亦是入贅王室,就連姓氏都更換了,三十年來,侍奉雙親,夫妻和睦,之後陪著朝陽宗姬給岳父母送終,又親自給妻子送終,從無絲毫出錯和怨懟。

朝陽宗姬去世後,多年來獨自一人撫養景珈珞長大成人,一人又當父親,又當母親。

“君上,老臣今日就要去見朝陽了,老臣,很是.....歡喜!只是,老臣.....有兩件事情,求君上答應!”惠康伯緩緩說道。

景幸華耐心說道:“惠康伯請說!”

“君上,第一件事,就是......朝陽的墓前有兩株杏樹,是她下葬的頭一年,老臣親手所植,十年過去了,那杏樹長的極好。但......臣想求君上,在臣死後,將臣.....府中所有的杏樹移植到我與朝陽同穴的墓碑旁.........”

“不,父親,不要!”景珈珞彷彿明白了什麼,連連哭喊道:“父親,不要!”

可是,這一回惠康伯並沒有回應她,而是繼續看向景幸華:“希望,君上可以答應老臣!”

景幸華心中嘆了一口氣,鄭重的說道:“好,孤答應惠康伯!”

“君上,還有第二件事,老臣死後,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珞兒,珞兒尚且年幼,臣死後,求君上看在一脈相連的份上,多多照拂她,這樣,老臣便毫無遺憾了!”

“孤一定照顧好珈珞,不會讓她受到一絲的委屈,惠康伯放心!”

“好!有君上這句話,老臣便放心了!咱們景國王室血脈單薄,當年朝暮王姬去世之時,朝陽她也十分傷心.......如今,老臣要去了,景家只剩下你們姐妹二人相依為伴了,你們......要互相扶持,互相信任,珈珞......你要.....好好.....的......聽.....姐姐的話,知道.....嗎?啊.....?”最後一字說完,惠康伯已經閉上了雙眸!

“父親!”

“惠康伯!”

房內房外等候訊息的眾人聞聲,跪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