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厭惡地蹙起眉頭。

“行了行了!”

她很不耐煩:“翻來覆去都是些陳腔濫調,人人都知道你女兒被家中男人打死了,男人也醉酒被燒死了,你一個人不容易……”

“翠娘,你再不容易,做衣服我是給了錢旳——你偏要佔便宜,短我的布是什麼意思?”

然而陳翠娘卻避而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依舊哭哭啼啼:

“掌櫃的,你可憐可憐我啊……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一個婦道人家,別的也做不來,倘若沒了這活兒,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周圍正在等工的閒漢們便圍了上來,好奇的看著眼前這一場大戲。

“咋回事,咋回事?燕娘,你可別欺負人家啊!”

人群中便有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來。

還有些新過來幹活的工人們不明所以,見此情形,也皺眉嘀咕起來。

燕娘本想和和氣氣做生意,可見到此等情形,哪裡不知道眼前這婦人是什麼心思?

此刻將衣服往桌上一扔,雙手叉腰便罵了起來:

“你還有臉在這兒哭哭啼啼!我問你,這活兒是不是人人都想要,你是哭著懇求我,我才把活分給你的?!”

因為都是些興建土木的活,許多工作甚是磨傷面板,一旦磨的壞了, 上藥要費錢不說,還耽誤接下來做工……

因此, 這段時間短工們對於所穿的粗麻短褐衣裳需求, 便尤其的多。

這衣服做起來不講什麼尺寸, 大概有幾個囫圇範圍就行了。而且也沒什麼技術難度,只要針腳夠密縫的夠結實就行。

也因此, 許多逃難來的人家,家中十來歲的姑娘們,六七十歲的老婆婆, 都能接這個活。

說它是一等一的緊俏活計,絕不為過。

……

燕娘能在這裡做下生意,嘴皮子可比陳翠娘溜的多了。

“做一件衣裳給你十文錢,布料都給你準備好,我燕娘行得正, 坐得直, 可從來沒剋扣過吧?”

“你倒好, 自打第二回來交工之後, 這衣服布料是一天短一點……,肩膀後背該縫雙層的範圍也越來越小——”

她潑辣起來的架勢格外嚇人,此刻再瞪著周圍看閒事的短工們:

“你們要是可憐她,來呀,我燕孃的衣服明碼標價,這種衣服都一個價,你們便直接買走吧!”

“有人願意買, 我自然還收她的衣服。”

燕娘做生意頗有急智, 此刻將那衣服拎在手裡, 再拿一件別人才交上來的——

不對比,看著那衣服針腳夠密, 做得也謹慎。

可一對比, 後背肩膀的雙層防磨損處明顯小了一圈。

再瞧那衣服下襬, 也短了一截。

再看底下漢子們穿的那些個粗布褲子, 褲腿竟也短了一截!

雖說這大夏天的,大夥穿這個純粹是為了幹活省得磨皮, 長不長短不短的不怎麼影響。

可花一樣的錢, 誰願意買缺斤少兩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