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裴越看來,簡容關於大禮儀的質問略顯無稽。

他知道三書六禮的大概含義,但是從未打算依照詳細的流程進行,畢竟要照顧葉七和谷蓁尤其是後者的感受。如果真按六禮來執行,光是親迎這最後一項就非常麻煩,依照大梁禮制便有掛帳、催妝、起擔、撒谷、踏席、跨鞍、牽紅、坐富貴、撒帳等等一整套非常繁瑣的禮儀。

認真說起來,裴越今天所做的事情更像是他前世簡化過後的中式婚禮。

兩邊都大擺筵席,他帶著迎親隊伍來到林宅,在拜祭祖先之後便將林疏月送入花轎,然後原路返回中山侯府。

花轎啟程之前,林安都言辭懇切地叮囑林疏月,讓她往後務必要盡心侍奉裴越,家中一切安好。

林疏月想起自己的至親家人,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彷彿滾珠一般滑落。

好在女子哭嫁歷來不是壞事,裴越便沒有強行制止,只不過讓林疏月不要哭得太狠,以免傷了身子。

回程風平浪靜,內有傅弘之率領精銳嚴陣以待,外有太史臺閣的烏鴉們沿路佈防,再加上迎親隊伍本就是由藏鋒衛銳卒組成,裡三層外三層可謂水洩不通,莫說路姜那個紈絝子弟,就算是王平章親自趕來都掀不起風浪,除非他能將西營大軍調進京都。

抵達中山侯府之後自然又是好一番熱鬧,煙花鞭炮之聲響徹整個永仁坊。

四個大丫鬟隨侍花轎左右,並未在府門處停歇,而是直入後宅。

按理來說,裴越此時應該去招呼那些身份尊貴的客人,畢竟秦賢和韋睿不能完全代表他。縱然府內在孟龍符的主持下安排得極為妥當,每位客人都受到恰如其分的招待,可是裴越身為主人終究要露面才合禮儀。

然而裴越在交代鄧載幾句話之後,徑直去往後宅,許久未曾出現。

葉七和裴寧將林疏月送入她自己的院子,看著她這身無比華貴的行頭,葉七正要打趣幾句,忽然瞥見桃花出現在不遠處,面色著急地朝自己招手。

“寧姐姐,我去處理一些事情,林妹妹便交給你了。”葉七微笑道。

裴寧莞爾道:“你且去忙,這裡有我照看著呢。”

林疏月蓋著紅蓋頭,坐在床沿上不敢說話。

葉七轉身便走,來到桃花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了?”

桃花帶著哭腔說道:“姑娘,少爺受傷了,你快去瞧瞧罷!”

葉七心中一震,眼神驀然鋒利似刀,二話不說快步離開,桃花連忙跟了上去。

內院裴越自己的臥房之中,他坐在窗前赤裸上身,低頭望著胸前那一片紅印,感受著體內五臟六腑彷彿移位一般的劇痛,不由得齜牙吸口涼氣。那壯漢走得是一力降十會的路數,身法並不敏捷,所以沒有躲過裴越的鋼刀,然而此人力量太過強橫,即便被裴越用堅硬的手肘擋住大部分力量,那一拳仍舊連同裴越的左臂一起砸在他的胸口。

腳步聲才剛剛響起,葉七便像一陣風般闖進來,三兩步來到裴越身邊。她定睛望著他胸口的印子,不由分說地抓起他的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按在他的脈門上。

葉七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裴越見狀玩笑道:“應該死不了。”

葉七冷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是你對我說的,如今你已是二等國侯,手下養著那麼多人,還需要你親自上陣搏殺?”

裴越知道她真的生氣了,便收起調侃認真說道:“如果不露出一點破綻,那些人絕對不敢跳出來。”

魚龍街的刺殺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裴越的縱容,其實以他如今的權勢和手中的力量,全程都可以重兵護送,那些殺手怎敢露頭?

然而葉七卻不接受他的解釋,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就沒命了?”

裴越驚訝道:“果真?”

葉七沒有說話。

桃花大口喘著氣小跑而來,然而剛剛停步還沒有順氣,便聽裴越說道:“桃花,去給我煮一份蓮子湯,你疏月姐姐教過的那種。”

“啊?”桃花愣住。

裴越微笑道:“我沒大礙,就是天氣有些熱,一時火急攻心而已。快去吧,記得要親手煮,你可不能偷懶。”

桃花連忙點頭道:“少爺,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