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承天殿中,裴越彷彿顯得很孤單。

他轉身迎著韓公端的目光,平靜地說道:“韓學士,難道裴雲沒有告訴你箇中緣由?”

韓公端微微皺眉道:“中山侯,裴雲是端方君子,怎會在背後說人是非?不過他既然在翰林院任職,本官總得替他問一句,究竟是什麼緣故以至於你要大打出手?若這件事你不佔理,那麼罰俸一年的懲治未免太輕了一些。”

裴越搖搖頭道:“恕我不能說。”

韓公端涵養極好,不急不緩地問道:“為何?”

裴越衝他微微一笑,非常禮貌地說道:“因為這是家事。”

“噗——”

武勳中有人笑出聲來,隨即連忙捂住嘴低下頭,以免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其他人雖然還能忍得住,但是面色不免古怪起來,心中暗罵裴越你可真不是一般的無恥。

大家的記性都很好,當初就在這座承天殿裡,是誰扯著嗓子喊“從此以後自絕於裴家”?是誰聲淚俱下地控訴裴戎的惡行?是誰置綱常孝道不顧,強硬地將自己的生父送進上林獄?

好麼,如今被人逼到牆角,你怎麼好意思用家事來搪塞?

只是仔細想想, 這個回答好像也沒有問題。不管裴越當時的態度何其決絕,他終究是裴貞的孫子,身體裡流著裴氏的血。所謂打斷骨頭連著筋,更何況他這種血脈之親?若是那等奸詐狡猾之輩,當然可以用裴越以前的話來抓他的痛腳。

問題在於韓公端是真正的君子。

望著裴越乾淨純澈的眼神,想起這幾天裴雲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出捱打的原因,他稍稍沉默之後點頭道:“既然是家事,那麼本官便不該過問。不過,本官有一句話想告訴你,裴雲比你年長,論禮總要懂得兄友弟恭的道理。你如今爵高位顯,更應該愛惜自己的羽毛,不可效仿都中那些紈絝子弟的作風。”

裴越從善如流地說道:“多謝學士提點。”

一場風波消弭於無形,坐在龍椅上的開平帝暗暗咬牙。

又被這個憊懶傢伙混了過去。

只是連這位皇帝都沒有意識到,裴越看似無賴的舉動背後暗藏著遊刃有餘的心境,和此前他在朝堂上受到攻訐時的反應比起來,他的進步堪稱神速。

左執政莫蒿禮彷彿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裴越,收回的時候卻撞上魏國公王平章的目光。

兩個老狐狸的眼神一觸即分。

裴越正準備走回去,卻聽開平帝忽然問道:“裴越,外面那些南周細作都抓到了嗎?”

群臣登時豎起耳朵,畢竟南琴被劫走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