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不再遲疑,將記憶中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當然,他還記得方才溫玉的提醒,將裴戎和李氏摘了出去,只說是被府中下人凌虐。

他本身口才極好,又說的都是事實,幾番話下來,真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莫說早已哭出聲的裴寧,就連老太太也紅了眼眶。

雖然他隻字未提裴戎和李氏,但裴太君何許人也,哪裡想不通這裡面的關節,再看跪在那裡的李氏眼中幾乎掩不住的狠厲,讓她起來之後,心中便有了計較。

約莫一炷香後,堂內氣氛愈發凝重之時,柳嬤嬤也被人帶了過來。

裴太君也不理會噗通跪下的柳嬤嬤,只問帶她過來的那人:“在何處尋到的?”

那人老老實實地回稟道:“回老太太,是在三少爺小院中尋到的。”

裴太君又問道:“她在那裡做甚?”

那人回道:“奴婢不知,只見到柳嬤嬤將三少爺的床挪開,地上挖了幾個小洞,不知在找些什麼。”

裴太君冷笑道:“想不到我家竟有這等愚蠢毒婦,居然還能做哥兒的教引嬤嬤,倒真是讓我這個老太婆開了眼界。還等什麼,拉下去打死!”

眾人一驚,裴越面無表情,心中鬆了口氣。

那柳嬤嬤卻不知發生了何事,此刻嚇得癱軟在地,高呼道:“老太太,饒命啊!太太,救我……”

李氏怒道:“你自己做下這等惡事,誰能救得了你?”

柳嬤嬤大哭道:“老太太,太太,奴婢進府二十多年,一直盡心做事,卻不知犯下何等罪過,哪怕是死,也要讓奴婢做個明白鬼啊!”

裴太君皺眉道:“你在說我不教而誅?溫玉,你來說!”

溫玉的口才雖然不及裴越,但也簡潔有條理,很快便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柳嬤嬤跌坐在地上,聽著溫玉極溫柔動聽的嗓音,心卻像沉到了冰窟一般,那雙三角眼望著裴越,眼神中滿是驚恐與怨恨,連忙辯解道:“老太太,太太,奴婢冤枉啊!是三少爺說姨娘給他留了一筆銀子,還讓奴婢幫他收著保管,日後再給他,奴婢這才去了小院……”

李氏沉著臉問道:“你還敢狡辯?”

柳嬤嬤哭天喊地,又發毒誓道:“老太太當面,奴婢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撒謊,若是奴婢撒謊,死了就下地獄,被那惡鬼割掉舌頭!”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鬼神之說還是很有說服力的,見這老婦如此發誓,不說本就恨裴越不死的李氏,便是裴太君也面露猶疑之色。

李氏冷漠地對裴越說道:“越哥兒,你怎麼說?”

裴越轉身看著坐在地上的老婦,目色赤紅,緩緩說道:“柳嬤嬤,這些年來你對我做了什麼,難道你真當沒發生過嗎?今日之事,若非你苦苦相逼,又何至於此?就算沒有這筆銀子的事情,就憑你過往做的那些事,難道老祖宗就能饒過你?我卻不知,我到底有何必要撒謊!”

他回身面對裴太君,兩行清淚緩緩流下,語調淒涼道:“老祖宗,請恕孫兒無禮。”

裴太君不知他想做什麼,卻依舊頷首示意。

裴越扯住自己單薄的上衣,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撕開!

暮春溫暖的陽光透過門窗灑進來,眾人看著眼前這一幕,大多數人只覺心底直冒寒氣。

少年如古松一般挺直身軀站著,然而他脫掉衣服之後,裸露出來的卻是骨瘦如柴的上身。

更加可怖的是,這瘦弱的身軀上遍佈無數道傷疤,前胸後背,縱橫交錯,有些傷痕已經結疤,有些卻依舊泛著猩紅的顏色。

觸目驚心!

裴太君氣得渾身發抖。

柳嬤嬤看著自己的罪證,再看見老太太望過來那如同瞧死人一樣的眼神,登時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