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除了裴家姐弟和葉七之外,只有大丫鬟良言在旁邊伺候著。

裴越看著裴寧臉上不同往常的笑容,心中一動,眼神愈發明亮,轉而看向良言說道:“良言姑娘,我有點餓了。”

良言聽著姐弟二人互訴衷腸,正感動得眼眶泛紅,聞言垂首說道:“三少爺想吃什麼?”

裴越微笑道:“你還記得當初在那間小屋裡,你送給我的那份點心嗎?我想吃那個。”

良言大眼睛眨了眨,點頭道:“記得呢,三少爺請稍等,婢子現在就去準備。”

等她走後,裴越望著裴寧,久久沒有開口。

葉七輕咳一聲,示意他注意形象,免得讓這位性情溫婉的少女尷尬。

裴越醒過神來,自嘲笑笑,然後對裴寧說道:“姐,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見他將良言支走,又問得如此直接,裴寧稍稍思索過後,便將那天去裴戎和李氏所住的院落時,意外聽到兩人的對話複述一遍。

“沒想到你知道的這麼早。”

裴越感慨道,同時也解開自己心中的一些疑惑。方銳帶人夜襲綠柳莊後,他和席先生一道進京逼迫裴戎辭爵,當時裴寧的種種反應讓他略微不解,總覺得她藏著很深的心事。如今真相大白,他才知道裴寧這麼久以來心裡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將心比心,如果他處在裴寧的位置上,一邊是待自己很好的親生父母,一邊是多年照顧卻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還能做到二者兼顧嗎?就像冷姨最後所做的抉擇那般,這樣的生活幾乎每天都會是折磨,不見血光卻令人心傷。

“姐,辛苦你了。”捋順自己的念頭後,裴越誠懇地說著。

裴寧有些慌亂地擺擺手,搖頭道:“三弟,我沒事,只是擔心你,還有……”

透過她泛著緊張神色的眼眸,裴越知道她心裡的想法,猶豫片刻後岔開話題道:“我從橫斷山中回來後,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說起當年京都那個名叫凌平的書生,以及他和妻子悲慘的遭遇,隱去了王平章和陳家的恩怨,只說兩人被一場禍事波及,然後襁褓中的自己被裴貞帶回定國府,養在裴戎名下。

裴寧聽得雙眼瞪圓,滿臉不可思議。

對於從小生活在定國府中極少外出,只有沈淡墨等幾個好友的少女來說,這樣的故事簡直比話本上的傳奇還要誇張。

裴越又簡單講了幾句裴戎為何恨自己不死的原因,裴寧聽完後輕聲一嘆:“三弟,你和爹爹之間真的會走到那一步嗎?”

葉七忽然插言道:“裴姑娘,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裴越一直都是被動反擊。他在府中被凌虐十多年,最後也沒有想過要魚死網破,平靜地接受被趕出定國府的結局,只想在綠柳莊上安靜地生活。就算這樣裴戎都不願放過他,還要和山賊勾結置他於死地。雖然兩人不是血緣上的父子,可裴越叫了他十幾年的老爺,難道真的一點親情都不顧?”

裴寧面露羞愧,垂首說道:“葉姑娘,我不是蠢人,又怎會不明白?”

葉七還要再說,裴越衝她搖搖頭,溫和地說道:“這件事和大姐無關,相反她幫過我很多。”

在葉七看來那些恩惠只是杯水車薪,對於裴越來說壓根不能解決問題,然而看著裴寧的面色,再想到對方只是一個嬌小姐,似乎也沒有能力阻止裴戎和李氏,便壓下心中的怒火轉頭看向一邊。

裴寧見狀心中泛起苦澀,白皙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心中掙扎許久後說道:“三弟,從此以後我不會再管你們之間的恩怨了。”

裴越微微一怔,注意到她微紅的眼睛,不禁苦笑道:“姐,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難道我會逼著你不認自己的爹孃,只認我這個弟弟嗎?今天我只是找太夫人說些事,然後來看望你,並不是要逼你做那種違逆人倫的決定。”

他寬慰道:“男人之間的事情有不一樣的解決方法,他既然姓裴就不會有性命之憂,安心。”

裴寧是否真的安心沒人知道,不過她總算平靜了些,輕輕點頭道:“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裴越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因為從始至終他想對付的人都只是裴戎和李氏,連裴城都沒有進入他的目標名單,更何況一直對自己很好的裴寧?繼續說下去對這個少女來說太殘忍,絕非真男人所為。

他話鋒一轉問道:“姐,將來你出閣的時候,良言是不是也要跟著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