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裴寧輕輕柔柔地喊了一聲。

裴越微笑道:“大姐,最近可好?”

裴寧聽著他溫和的聲音,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亦露出恬靜的笑容道:“我很好,倒是聽說三弟在外面做的好大事,你也要注意身體呢。”

裴越頷首道:“大姐放心,我在外面吃得香睡得好,最近還長了不少肉。”

旁邊的丫鬟們聽著這話臉色都有些怪,畢竟能被選到裴太君身邊伺候都是心思機敏之輩,聯想到這位三少爺以前在府中的境遇,不免會認為他這是在諷刺。只是裴越臉上的表情如此平靜,甚至還帶著一抹真摯的微笑,彷彿他真的只是隨口感慨而已。

“越哥兒,如今想見你一面可有些難嘍。”

裴太君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來。

裴越抬頭望去,只見老太太笑容溫和地看著自己,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做過什麼。

他上前兩步,行了一個非常標準甚至在這個場合顯得有些過於莊重的大禮。

裴太君看著他一絲不苟的動作,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無論在哪座勳貴府邸中,孫兒輩對祖母行跪拜大禮都是很正常的現象,這是孝道的內容之一。然而在發生那麼多事情之後,裴太君內心裡已經做好準備,就算今天裴越只是站著朝她拱手,她都不會拿孝道的名義針對他。

老太太雖然足不出戶,可對外面的事情並不陌生,尤其是這段時間隱藏在平靜水面下的暗流湧動。在這個時候裴越突然到來,肯定不是為了給她請安。

然而裴太君沒想到裴越會如此鄭重,在她看來這個大禮背後暗藏的意義太多。

葉七冷眼看著這一幕,心中宛如明鏡。以她的性格如果遭遇那麼多磨難,絕對不會再給裴家人半點好眼色,然而裴越終究與她不同。其實這個大禮的意義並不複雜,綠柳莊是裴太君送的,席先生是裴太君請來的,此外還有幾次出言相助,所以裴越會行一個大禮道謝。

這意味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肯定不會是祖孫共享天倫之樂。

“起來罷。”裴太君淡淡說著,然後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句:“自家人相見何必如此?”

裴越起身之後說道:“應該如此。”

兩人彷彿打啞謎一般,連彼此之間的稱呼都省去,聽得站在旁邊的裴寧一頭霧水。

裴太君心中輕輕一嘆,她不太明白為何僅僅過去大半年,世事就變得如此詭異。曾幾何時,這個少年要畢恭畢敬地跪在自己面前,滿面真摯地喊著老祖宗,才能完好無損地走出定安堂。如今他身姿挺拔眼神平靜,雖然還沒有長成一棵參天巨樹,卻已經有了和自己平等對話的資格。

老太太不免有些抑鬱,目光轉向裴越身邊的葉七,勉強笑道:“這位姑娘是?”

裴越與葉七對視一眼,介紹道:“她叫葉七,是一位武道高手。之前李子均請來西吳武道高手在官道上伏擊我,是她將我救了下來。這段時間都中不太平,所以我請她一起來此,沒有提前說明,請勿見怪。”

裴太君彷彿沒有聽見他後面的話,震驚不已地問道:“你說誰?”

裴越淡然道:“李子均,也就是豐城侯府的大少爺。”

裴太君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她只略想一想就明白這裡面的蹊蹺,然而之前她曾經告誡過裴戎,不要再對裴越動心思,沒想到防住了自己的兒子,卻沒有防住李氏那個作死的婦人。

裴寧望著一臉冷漠的葉七,既感到羞愧難抑,同時又有些好奇與羨慕。

只不過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好奇什麼又羨慕什麼。

裴越不願繼續這個話題,便對裴寧說道:“大姐,能不能勞煩你帶葉姑娘觀賞一下府裡的景緻?”

裴太君明白他的用意,知道這個庶孫想要跟自己談事,便也說道:“寧兒,你帶這位葉姑娘逛逛去罷,正好我也有些話要與越哥兒說。”

葉七終於開口,卻是毫不猶豫地拒絕道:“不必,我在外面等裴越就行。”

裴越微笑道:“大姐的清風苑裡景色很好,你去看看,說不定能有些武道上的感悟。”

葉七眼神關切地望著他。

裴越眨眨眼道:“沒事,放心。”

葉七便沒有繼續堅持,當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