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儀程,他一共需要誦讀九篇祭文,從始平之章開始,一直到第九篇佑平之章,如此才算結束祭天大典。然而還沒等他開口,下方觀禮的官員中忽然有一人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陛下所言無人敢於質疑,只是朝廷既然對晉王如此信任,為何在他回京後百般打壓,太后娘娘甚至要以謀害晉王生父的手段逼迫他退出朝堂?這便是大梁天家對待功臣的方式嗎?”

一股荒唐的情緒在所有人心中蔓延。

在如此莊重肅穆的時刻,竟然有人敢破壞祭天大典的流程。

沒等一眾重臣厲聲呵斥,劉賢才剛剛轉過身,對上身後裴越平靜的目光,便只聽到祭天壇下方出現一片騷亂,緊接著數十人異口同聲地喝道:“奉晉王令,誅佞臣,清君側!”

近百道人影猛地衝向祭天壇中心位置,身姿敏捷快如流星,一望便知皆是武道修為卓絕的高手。與此同時,似乎早有準備的廷衛高手猛地迎了上去,兩邊撞上之後立刻展開悍不畏死的搏鬥。

場間瞬時大亂。

官員們怒喝護駕,宮人們惶恐不安,同時有人馬上想要趕到劉賢身邊,冷峻的目光死死盯著裴越的背影。

毫無疑問,這是晉王裴越在長期的隱忍之後,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野望,想要在遠離京都的圜丘壇內刺駕弒君!

然而負責總掌大典的吳存仁思慮周全,近百名刺客一時間被廷衛擋住,雖然廝殺極其慘烈,暫時卻無法威脅到天子的安全——唯一可以傷害到天子的人,似乎只有近在咫尺的晉王裴越。

吳存仁沒有絲毫懼色,在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站在劉賢身前。

而在天子身側,兩名微微躬身的內監用眼角的餘光盯著裴越,眼中浮現冷厲之色。

一片混亂之際,裴越負手而立,目光越過神情冰寒的吳存仁,靜靜地望著那位年輕的天子。

相顧無言,唯有風聲呼嘯。

夾雜著似遠又近的喊殺聲。

沒有人注意到,兩名男子悄無聲息地靠近祭天壇中央區域,他們一人似田間老農,一人總是滿臉憨厚的神態。

……

圜丘壇內的變故當然引起了外面禁軍的注意,河間侯李訾卻似乎並不擔心天子的安危,反而凝眸望著東南方向。

那裡忽然出現一支大軍的身影,不知為何負責警戒外圍的京軍北營沒有示警。

片刻過後,兩名斥候快馬趕到,急促地說道:“啟稟大帥,北營反了!”

李訾不疾不徐地說道:“知道了,派人通知京都。”

隨著那支大軍越來越近,李訾終於能夠看清對方豎起的兩面大旗。

左邊是晉王裴越的旗號,右邊則是京軍北營平南衛的旗號。

大軍在距離禁軍陣地約兩裡地時止步,平南衛指揮使俞大智眺望著遠處的圜丘壇,心中默默嘆息了一聲,往事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

三年前,京軍北營在西境之戰中損失慘重,幾乎無法維持原有的建制,於是開平帝便下旨重建北營。第一任主帥是修武侯譚甫,世人皆知他只是過渡人選,北營終究要交到裴越手中。但是隻有少數人注意到,重建後的北營裡多了一個平南衛。

指揮使俞大智毫無疑問便是開平帝夾帶裡的人。

開平帝駕崩後,並未對俞大智做出安排,似乎是徹底遺忘了這個人,亦或是覺得他的能力和地位無關大局。便是從那時候起,俞大智主動靠向裴越,也得到了裴越的接納,在南境諸多戰事中表現得極為忠心。

此時此刻,這位看似平平無奇的武將卻高高舉起了右手,彷彿是要報效裴越對他的接納,又或許是不忿於朝廷對裴越的打壓。

他身後的將領帶動著麾下軍卒,朝著圜丘壇外的禁軍發出怒吼,聲震天地。

“奉晉王令,誅佞臣,清君側!”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