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背棄?”

吳太后聽完劉賢的長篇大論之後,雍容的面龐上終於浮現一抹徹骨的寒意:“遠有冼春秋,出身於開國公侯後代,先定國公裴元視其為繼承衣缽之人,對他的重視超過自己的嫡孫裴貞。太宗皇帝也很賞識這個楚國府的年輕人,祁陽長公主更是親自為他在軍中鋪路,可最終結果又如何?”

劉賢皺眉道:“母后,冼春秋叛逃南周不是因為楚國府謀逆案?而且眾所周知,中宗皇帝並無證據,這分明是一場冤案。”

吳太后冷笑幾聲,略顯失望地道:“冤案?哀家且問你,當年的裴元比之如今的裴越,誰在軍中的地位更高威望更盛?”

劉賢答道:“自然是先定國公。”

吳太后道:“楚國府謀逆案爆發時,中宗皇帝即位不滿兩年,而且他根本還沒有掌握軍權,也不曾肅清祁陽長公主在朝中的勢力。這種情況下,他居然能製造出這麼大的冤案,將楚國府、善國府、襄國府等一眾軍中豪門牽扯其中,他憑什麼能做到這一點?”

劉賢愣住。

因為時日太過久遠的原因,兼之當年故事的細節並未留存,所以他一直沒有深入思考過這件事的真相。此刻聽到吳太后的質問,他順著常理仔細思忖,不禁發現此事的確有不同尋常之處。

吳太后冷聲道:“換句話說,你現在能不能冤枉北營某位指揮使有謀逆之心,然後將穀梁和裴越的所有心腹都拿下處死?亦或者是將那個平陽伯秦賢抄家滅族?”

劉賢下意識地搖搖頭。

吳太后返身走到榻邊坐下,指著旁邊說道:“坐吧。”

劉賢嘆道:“是,母后。”

“你父皇在世時曾經對哀家說過此事的原委。”吳太后追憶往昔,眼神微黯:“太宗朝末期,祁陽長公主和中宗皇帝的權爭愈發激烈,你應該聽說過這個傳聞。中宗皇帝能夠登基大寶,除了太宗迴光返照的突然清醒,更重要一點是他得到裴元的支援。畢竟放著好好的太子不選,卻讓一個公主代為監國攝政,恐怕會引來更嚴重的混亂,裴元不想看到大梁天下大亂。”

劉賢在皇位上磨礪將近一年,對於朝爭漸漸有了一些心得,聞言便試探地道:“中宗皇帝繼位後,軍中武勳不願接受這個結果?”

吳太后應了一聲,繼而幽幽道:“裴元那會年過七十,對於軍中的掌控力逐漸下降,尤其是以冼春秋為首的一些年輕武勳,他們大多受過祁陽長公主的恩典,其中便包括穀梁的父親谷豪。這些人見祁陽長公主幽居皇陵,便私下裡串聯謀劃,打算利用京都守備師發動政變。”

劉賢第一次聽聞這樁內幕,雖然知道最終的結果,但仍舊有些緊張。

吳太后道:“裴元畢竟是開國九公之首,提前察覺到都中的波詭雲譎,但是因為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只能將其中幾個核心人物打發出京都。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冼春秋赴任邊營主帥之後依舊沒有放棄妄念,竟然想帶著堯山軍直撲京都,最終逼得中宗皇帝大開殺戒。”

她轉頭望著劉賢,眼中顯露嘲諷之色:“若非如此,以裴元在軍中無人可以撼動的名望,中宗皇帝又怎能不經他的允許就對諸多豪門下手?”

劉賢微微低下頭。

他知道母后這番長談的用意,冼春秋與裴越相比,更符合與國同戚的身份,畢竟他是楚國府的長房長孫,正兒八經的承爵人,連這樣的人都會生出反心更遑論其他人?

但他並不贊同吳太后的判斷,緩緩道:“母后,裴越不是冼春秋,而且如果沒有他的支援,兒臣很難順利爭得儲君之位。只要兒臣不猜忌他,往事不會重現。”

吳太后並不著急,淡淡道:“那你如何看待王平章起兵謀反?”

劉賢一窒。

吳太后強行壓制由王平章這個名字帶來的怨怒,寒聲道:“當年你父皇與王平章君臣相諧,兩人肝膽相照嘔心瀝血,耗費整整十年時間解決尾大不掉的開國公侯軍閥勢力。你方才說你不曾虧待裴越,難道你父皇就虧待過王平章?國公之爵、軍機之首、乃至於默許京軍西營成為他王家的私兵,這是何等的榮寵與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