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賢凝望著他年輕俊逸的面龐,不由得想起當日在沁園內,兩人那番開誠佈公的長談,隨即輕嘆一聲,輕聲道:“朕明白你為何擔憂,畢竟伴君如伴虎,尤其你還那麼年輕。但是朕希望你能明白,只要你沒有不臣之心,朕決不會猜忌於你,更不會暗中迫害於你。”

裴越依舊沉默。

劉賢自嘲笑道:“朕知道,這番話不符合天子的身份,更配不上帝王心術權謀之道。或許你不以為然,覺得從古到今都沒有這麼蠢的皇帝,但是,朕所言發自真心。”

裴越感慨道:“陛下,臣並非不知好歹之人,但很多時候……身不由己這四字,便是貴如天子也無法避免。”

“是,朕當然知道,先皇也曾囿於此。”劉賢神色平靜,徐徐道:“可是朕不認為,一個心懷不軌的臣子會屢次用性命救駕,會讓麾下最精銳且最忠誠的騎兵馳援邊疆,會在邊軍需要的時候拿出藏了很久的火器。”

這對年輕的君臣望著對方。

劉賢微笑道:“倘若你將那些火器繼續藏著,等到你與朕反目之時拿出來,京都守備師和禁軍如何能夠阻擋?那一日你主動告訴朕,左軍機之所以能擊敗西吳北路軍的主力騎兵,是因為那些火器的協助。朕當時沒有細說,只是不明白你為何敢這樣做。”

裴越亦想起那天的情況,為了保住穀梁和西境百姓,他將工匠們研發的兩種火器送了過去,也知道這件事不可能瞞過面前的年輕天子。

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譬如首陽山礦場這兩年一直在研究深層煤礦的開採,火器便是因此機緣巧合被髮明出來。

但是對於皇帝而言,這種威力的火器為何出現並不重要,關鍵在於裴越沒有提前獻給朝廷。

光是這一條便足以引起皇帝的猜疑和忌憚。

眼下劉賢說得如此直白,裴越確實有些驚訝。

他本以為這會是一場君臣之間的角力,然而劉賢根本沒有朝著那個方向想下去。

一念及此,裴越不禁誠懇地道:“陛下,臣很慚愧。”

劉賢擺擺手道:“先皇擅於制衡之道,你因此有所顧慮,希望能有自保之力,這些朕都理解。很多人說你有不臣之心,可是他們似乎忘記了,你這些年為大梁出生入死多少次。最重要的是,朕至今都還記得你說過的那句話,大梁之盛世不在於疆域如何遼闊,而是每個人都能吃飽穿暖。”

裴越頷首道:“是。”

劉賢微笑道:“朕既然要秉持先皇遺命,令四海平定天下一統,又怎會做出自毀根基的舉動?往後,你無需再擔心那些閒言碎語,朕對你唯有信任二字。”

裴越起身道:“臣會謹記陛下教誨,不敢或忘。陛下,臣只願大梁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為此臣願付出畢生的努力。”

劉賢面色微微動容。

因為他終於明白開平帝在駕崩前一夜,將自己喊到龍床邊叮囑那番話的緣由。

“大梁越強盛,天家的地位便會越穩固。裴越很聰明,甚至是朕此生見過最聰慧的年輕人,因此只要你不逼迫,只要朝堂坊間不亂,他便不會生出異心。”

“還有,他是極重情義之人,你切不可忘記這一點。”

“這樣的年輕人很難得,你要好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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