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雖然現在也是風雨飄搖,但遠遠沒到朝代末期那樣的地步,百姓們或許有怨言,但大部分人是絕對不願意也不敢反抗官府的。

是賑災的這批人,是涼州上下那些不乾淨的手,活生生逼著難民造反。

然後死民變加劇,永登被破之後,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鎮壓民變。

臨洮穩如泰山,附近縣鄉只為自保,整整十天,一個個都眼睜睜看著永登淪為人間煉獄,卻沒有人組織兵力鎮壓難民。

顧懷甚至覺得若是自己再晚上半個月,怕是都沒人會出來管。

涼州這地方一向都是這樣,朝廷不想管,邊軍不敢管,連賑災都能拖成這個模樣,起了民變沒人管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管怎麼樣,顧懷是在涼州長大的,這個地方是他的封地,只有用最快的速度鎮壓民變安置難民,才能還涼州一個太平,也為他自己掙的些政績。

眼下還沒到和臨洮那幫人算賬的時候,永登這個賊窩才是最大的問題。

踏雪的馬蹄聲很清脆,身後綿延極長的軍伍帶來的喧囂和安全感讓顧懷有了些放鬆,然而也正是這種放鬆,才讓他開始在腦海裡不受控制的想起這些東西。

他在賭。

賭朝廷的公信力,賭他靖王的名頭給難民們帶來的壓迫感,賭永登叛軍裡面領頭的那些人沒有過硬的軍事素養和更大的目標。

要派軍隊守住要道,就得分兵,要看住永登,就得看住永登的四個城門,一旦城內叛軍不管不顧主動出擊,這一萬多數量可憐素質不齊的軍隊完全不可能正面阻擋住瘋了的難民。

而且一旦正面敗了,整個永登周圍就完全沒了守衛力量,到時候天知道難民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也許那幾個縣的縣令早就在心裡罵開了,顧懷這一系列的舉動真可以算得上不知兵。

的確,若是換一個當兵的將領過來,最大的可能就是拉著這批軍隊賭上一波,決意攻城,拼的就是正規軍戰鬥力大於難民,一旦打下了永登,整個難民叛軍就不再是問題。

但這個方法都不適合顧懷,強攻太冒險,對峙太花時間,如果他只是個官僚,那完全可以選擇這樣去做,反正死再多人也跟他沒關係。

但涼州是他的封地,某種意義上說,整個涼州都是他的子民,民變持續一天,就有更多的人去死,攻不下永登,就會讓民變繼續擴大。

所以他只能用這種笨辦法,看住永登,一點點分化難民,讓那些只是被裹挾並不想反抗官府的難民脫離出來,然後以最小的代價解決這次民變。

一切都要看永登裡組織起這場民變的那些人本事怎麼樣了,一旦民變擴大,這一系列事情就會壓在顧懷的肩膀上,將他徹底的從朝堂推遠,說不定連魏皇都會從行宮走出來。

他揉揉眉心,只感覺壓力大的有些喘不過氣。

半年沒下雨的涼州土地顯得有些乾枯和荒涼,從北邊吹來的風沒有帶來草原的氣息,反而越發讓這種荒涼爬上了人的心頭。

前方已經到了岔路,顧懷勒住韁繩。

要分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