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 章| 孟夫子抱憾離齊 老羊倌因羊施教(第2/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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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請為弟子!”匡章再拜。
孟夫子這才意識到匡章是真心求拜,也幾乎是豁然明白了他為什麼求拜,欣然受之,當即讓萬章設堂,與匡章行了入門師禮。
師禮畢,匡章召來車馬,親自駕馭,邀請師尊至其府中做客,請友人莊暴作陪。
莊暴是齊宮御史,常陪宣王左右。
孟夫子竊喜。
果然,酒至半酣,不待孟夫子諮詢,莊暴就趁酒意講起宮中之事,尤其對齊宣王痴迷於樂舞憂心忡忡。
“王上是怎麼個痴迷的?”孟夫子問道。
“王上最喜的是群樂,”莊暴應道,“八佾之樂早已不屑,動輒以百人戲。齊國善樂之人皆在宮中,天下樂手紛至沓來,王上盡皆供養,今日笙簫,明日琴瑟,後日鍾石,再後日管絃鍾石齊奏,王上迷於樂,幸甚時節不理朝事。”
想到那晚宣王宴請他時所起的八佾舞樂,孟夫子深信其言,不憂反喜,拱手道:“大人勿憂,孟軻不才,可以使大王不再沉迷於歌舞!”
“鄒忌以琴說先王,齊得治。夫子若能使王上不再沉迷於歌舞,實乃齊人之幸也,請受莊暴一拜!”莊暴起身,叩拜。
孟夫子扶起莊暴,道:“大人明朝就可稟報王上,孟軻請為王上言樂!”
翌日晨起,齊宮大朝。
散朝之後,莊暴入見宣王,稟道:“昨日良宵,臣至匡章府,得遇鄒人孟軻,知其善樂。臣言王好樂,孟軻喜甚,請求為王上言樂!”
樂是作的,不是言的。宣王當即心癢,使王輦召請孟夫子。
相見禮畢,齊宣王急不可待:“聽聞夫子知樂,寡人不才,願聞之!”
“敢問王上所愛何樂?是先王之樂呢,還是世俗之樂?”孟軻探身問道。
宣王略顯尷尬,臉上微紅:“寡人所好的只是世俗之樂,非先王之樂。”
“非常好呀,王上!”孟夫子拱手賀道,“王上愛好今日之樂,真還是齊民的福祉呢,因為今日之樂原本就是古時之樂!”
“哦?”齊宣王喜道,“說來聽聽!”
“樂分兩類,一是自娛自樂,一是與人同樂,王上偏愛哪一類呢?”
“與人同樂。”
“王上是偏愛與少數人同樂呢,還是與多數人同樂?”
“與多數人同樂。”
“這就是了,軻請為王上言樂!”孟夫子切入正題,屏氣斂神,“假使王上於此鼓樂,百姓聽到王上的鐘鼓之聲、管籥之音,但愁眉苦臉,奔走相告說:‘我王好鼓樂,卻為什麼置我們於此不堪之地呢?父子不能相見,兄弟妻子離散。’假使王上在此田獵,百姓聽到王上的車
馬之音,看到羽旄之美,但並不開心,奔走相告說:‘我王好田獵,卻為什麼置我們於此不堪之地呢?父子不能相見,兄弟妻子離散。’原因無他,王上沒有與民同樂啊!”
齊宣王滿心期待的是一番高深樂理,沒想到卻招來一頓訓誡,且是當著臣下之面,面上掛不住了,臉面拉長,正要說句什麼讓孟夫子住口,孟夫子卻視而不見,侃侃接道:“假使王上鼓樂於此,百姓聽聞王上的鐘鼓之聲、管籥之音,無不喜形於色,奔走相告說:‘我王身體康健呀,要不怎麼能夠鼓樂呢?’假使王上田獵於此,百姓聽到王上的車馬之音,看到王上的羽旄之美,無不欣然有喜色,奔走相告說, ‘我王龍體康健呀,要不怎麼能夠田獵呢?’原因無他,王上與民同樂了啊!”
孟夫子的兩番假使,一反一正,一訓一讚,宣王始知不是特別針對他的,只不過是孟夫子的慣常說教而已,悶氣洩了,面現常色,傾身讚道:“此誠寡人之願也!”
孟夫子聽在耳裡,心頭激動,拱手賀道:“只要王上真正能夠做到與民同樂,想不王天下也是難哪!”
“呵呵呵,”齊宣王乾笑幾聲,“這個真還不容易做呢,不過,寡人盡力為之。”眼角瞄到孟夫子又要訓誡,緊忙轉移話題,以攻為守,“對了,方才夫子提及田獵,我們這就說說田獵的事。聽說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那麼大嗎?”
宣王此問頗為弔詭。孟夫子一上口就提先王之樂,從而引出訓誡,宣王這就拿先王遊獵的大園子說事,看孟夫子如何解釋。
“聽說是那麼大。”孟夫子略略一想,應道。
“是不是也太大了點兒吧?”宣王身子朝後一仰,表情自得。
“可百姓還覺得它不夠大呢!”孟夫子盯住宣王。
“咦!”宣王一臉驚詫,傾身問道,“請問夫子,寡人之囿不過四十里,為什麼百姓就認為它過大了呢?”
“用途不同呀!”孟夫子應道,“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是與百姓共享的,刈草砍柴者可以進去,捉雞捕兔者可以進去,百姓以為不夠大,這是理所當然的。初入齊時,軻不問明齊國大禁,不敢入境。就軻所知,王上之囿方四十里,且就設在臨淄郊區,凡私入獵其麋鹿者與殺人等罪。王上這麼做,如同在國之正中設下一個陷阱,百姓認為它過大,也是理所當然的呀!”
一場穩操勝券的進攻於轉瞬間受挫,齊宣王再在臣子的眼皮底下被孟夫子懟了個灰頭土臉,場面一時尷尬,乾笑幾下,輕咳兩聲,猛地一拍腦門:“嘿,寡人差點兒忘了,這召夫子來,是有大事請教呢!”
“教字不敢!”孟夫子拱手,“王上但有所問,軻知無不言!”
“泰山頂上有個明堂,是周天子東巡時修建的,”齊宣王真還與孟夫子議起事來,“今朝周室式微,周天子無力東巡,這個明堂也就沒有用處了,是以不少臣子進諫拆掉它。請問夫子,寡人是拆掉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