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大宋朝的體制,地方官員對朝廷中再小的京官,那也是敬畏三分的,何況是能左右地方官吏仕途的監察御史了,於是歷任縣令和知縣都不敢過問賴家的惡行,只假作不知。

至於其他仕紳,只要沒損害自身利益,也沒人甘冒風險的伸張正義什麼的,雖然都自詡為耕讀傳家,讀書人自有正氣,頂多翻翻嘴皮子罵上幾句而已。

而普通人就拿他無可奈何了,人前,懼於他的威勢,稱他賴員外,人後,不管有沒有受害於他的,都管他叫“賴皮豬”。

他卻自我感覺很是良好,愈發的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前天還強搶了一個佃戶家年方十三歲的女兒,填做自己的第二十七房妾室。

其餘大多數仕紳財主不屑於與賴皮豬為伍,就算也有那滿肚子男盜女娼之人,也自覺和賴皮豬不是一路人,讀書人再怎麼樣,臉面還是要維護的,壞事偷偷做就好了,哪像賴皮豬一般肆無忌憚的。

因此幾個在他邊上的仕紳,只當沒聽見他的話,沒人接茬。

賴皮豬也只好悻悻的撇著嘴,不耐的站到知縣身後。

沒多久,林徹三人便在書吏的引領下來到了花廳前。

郭知縣這才發現原來並不是林老太爺親來,不由責怪的瞪了通報的衙役一眼,話都傳不清楚,廢物!

事到如今,也不是追究的時候,只好如此了,不過原本打算上前迎接的腳步卻是沒有再動,畢竟,知縣官人也是要臉的,再怎麼巴結,也不能對一個孩童太過卑躬吧。

“哎呀,小子惶恐,怎得勞動老父母與眾位賢達長輩如此相迎,罪過,罪過。”

林徹沒想到,一進來便看到知縣和一眾鄉紳立於階下相迎,自知自己是當不起這份禮節的,也是立馬作揖打躬口稱請罪。

郭知縣看到林徹如此知情識趣,禮數也甚是周到,心中的惱怒與尷尬也是稍稍放了一些。

“賢侄不必多禮,吾與汝父至賢兄有同榜之宜,當年也是多得至賢兄悉心指點學問,方能有幸上榜,與吾而言,不異於再造之恩啊。只是天妒英才,至賢兄為國捐軀,不幸英年早逝,如今吾唯有一腔思念與感佩寄託於賢侄。”

不愧是能考中進士的人啊,心念電轉間便化解了眼前的尷尬,也無人能說郭知縣不講禮數迎奉一個白身的孩童,失了讀書人的氣節。

“老父母真是賢良敦厚,有先賢遺風,實乃我等後輩之楷模,如此,小子唯有代先父愧受此番情誼了。”

林徹一邊應付著郭知縣,一邊腹誹著便宜老爹取的字,至賢,知縣,取的什麼破字,難怪只當到了知縣。

“知縣官人真是至情至性,識見通達,實乃我輩讀書人之典範啊……”

“是啊是啊,父母官真性情中人,思前賢而寄禮於其後,當是士林佳話,以傳後世啊……”

“沒錯,我等也是見賢思齊,共襄此舉……”

在場之人都是有眼力見的人,一眾鄉紳果然藉此開始吹噓起了郭知縣,一時之間,阿夷奉承之詞滾滾襲來。

郭知縣捻著須,對眾人的吹捧很是受用,心下也是略略有些小得意,正待再要開口,身後的阿諛聲中卻傳出一句刺耳的破鑼聲。

“你個小屁孩當然受不起,今日知縣正堂宴請,你卻姍姍來遲毫無禮敬之意,要不是看在你也是官宦之子的份上,便當代你死去的老爹教訓於你!”

林徹看著出聲之人,仰著頭眼中露出疑惑,這哪來的胖頭綠蛤蟆在我這找存在感?

身後的羅標當即蹲在林徹耳邊,小聲講述了一番賴皮豬的風評來歷。

林徹大致瞭解後,卻也懶得搭理這種惡臭之徒,藐了一眼卻也沒有接話,只當被狗咬了一口,難不成還去咬回來?

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當他是空氣,被汙染的空氣。

郭知縣被賴皮豬打斷了繼續裝逼的慾望,臉上微沉,只是不好得罪於朝堂有人的賴皮豬,唯一能做的就是轉移話題,於是訕訕開口,“時辰也不早了,眾位鄉賢且移步後堂,吾等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