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堂之中,已是擺好了席位,按著此時的分餐制的習俗,堂中兩側各有兩排几案,案後鋪著坐席。

“眾賢達且入席安坐,衙中簡陋,慢待諸位了。”

郭知縣率先在堂首主席坐了下來,招呼著鄉紳財主們入席。

一個使女引著林徹往左側首席,林徹攜著鈴娘正要入座,一個圓球卻滾了過來,大咧咧的席坐下來,“一個小娃安能坐的首席,莫要折了壽數。”

搶到首席的賴皮豬得意洋洋,言語中還不忘挑釁奚落一把。

林徹擺手止住了正要發作的羅標,無意爭執,也不在意座次,他要就讓與他好了。

有些不知所措的使女只好望向郭知縣,郭知縣也是無奈,看林徹似乎也沒什麼在意,也就只好示意使女把林徹三人引入對面右側的首席。

時人都是以左為尊,以林家的地位,首席原本是為林老太爺準備的,即使來的只是林府的小郎君,既然代表的是林家,坐這首席也是理所當然的。

賴皮豬常常自詡他賴家乃是官宦人家,對林家的第一之位很是不服氣,所以趁著今日林老太爺未來,欺負林徹年幼,搶了這首席之位,看到林徹退卻不敢相爭,臉上得意之色更顯狂妄。

林徹對這種虛榮很無所謂,入到右側首席,不習慣席地而坐,而且尚矮的身高不便就餐,便讓使女尋來一個杌子方才坐下。

鈴娘跪坐在他身側服侍,羅標則坐在了他身後的案席。

待到所有客人都依次入席,郭知縣拍拍掌,讓僕役們開始上菜。

酒水菜餚流水般的傳了進來,把各人面前的几案擺的滿滿當當,知縣說了幾句祝酒辭,宴席便是正式開始了。

酒過三巡,吃喝的差不多了,郭知縣放下酒杯,開始說起了正事,“今日勞煩眾位賢達大駕光臨,一來呢,乃是感謝諸位對吾之支援,讓吾得以順利施政,不至於愧對官家,二來呢,諸位賢達也是知道的,如今城北滯留了數千流民,缺衣少食的,官倉已是空空如也,衙門也是無力賑濟,只得期盼諸位襄助一二,免得流民飢困之下起了民變,荼毒地方。諸位以為如何?”

堂下一眾地主老財都伸著脖子等郭知縣說完,心中也早就明瞭宴無好宴,做好了出血的準備,官府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知縣官人真是愛民如子啊,我等甚是感佩,我溫氏便出十貫鈔,五石米以應此善舉。”

一個高瘦的老頭抹了抹嘴上的流油,故作大氣的應道,拿出的東西卻那麼微不足道,十貫紙鈔最多也就能換三貫銅錢。

“陳家給一百石米,五十貫錢!”

陳家是本縣的大族,在百年前也是出過一個大人物的,就是抗金大將陳敏陳元功,在《宋史》中有較長一段專傳,因此家風較正,對縣中修橋鋪路,賑濟孤苦的事情一向比較熱衷的,所以出手也比較大氣。

“我黃家出八石米,十貫錢……”

這黃家也不知道是吝嗇呢,還是確實囊中羞澀,卻也不算最小氣的了。

“十石米……”

“二十貫鈔……”

當下,鄉紳們紛紛割肉,不管心中是否在滴血,不能在眾人和知縣面前失了面子,一個個看起來很是熱心踴躍。

“你們這些土包子,一個個都小氣吧啦的,我賴廣真是看不起爾等,我給大米兩百石,錢鈔一百貫,再加五十匹布。有誰能比過我!”

賴皮豬吼著破鑼般的嗓子,挑釁的斜視著對面的林徹,他今日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風頭上把林家好好壓制一番。

林徹壓根眼角都沒抬一下,百無聊賴的用餐刀分解著面前的炙羊肉,只打算稍後私下與知縣商議流民處置之事。

“呵呵,都說林家是石城第一富豪,這回打算出多少錢糧啊?莫不是你林家捨不得錢財,方讓你個小娃兒前來應付,以便逃避,林老頭還真是好打算,哈哈哈,看來你林家富甲一方的名頭怕是做不得數了。”

賴皮豬見林徹毫無反應,根本不搭理他,於是直戳戳地拱著火,看來對石城首富的名頭是垂涎已久了。

“賴員外,慎言,林賢侄啊,你也莫把這酒後之言往心裡去,諸位鄉賢皆是善良慷慨,無論出多少錢糧,都是義行義舉宅心仁厚了。”

郭知縣不想林賴兩家激起矛盾,在衙堂之上鬧僵起來,丟的是他這個百里侯的臉面,只得開口勸解到。

不過,想到數千流民,如要切實的安置下來,如今湊出的錢糧怕是遠遠不夠的,起碼人均一石糧食方能撐到流民能夠自食其力之時,年後或可讓戶籍多上百十來戶的丁口,有此政績,說不得運動運動還能把官位升長些許呢,得讓這些土財主多出點血。

打著主意,郭知縣又想了想,有了法子,“本縣有意在北門外立上一塊善行碑,把眾位賢達的善舉銘於碑上,以傳之後世。另,路中憲司下文讓各州縣成立巡檢司,吾欲讓善捐最多之人推舉巡檢人選,職九品。”

這是變相賣官了,拿出這實際利益,加上傳善名於八方後世的誘惑,由不得這幫土財主們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