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你們和軍方的關係很不錯啊。”

漢高耷拉著眼皮,這是個地地道道的老人了,他臉上的面板因漫長的歲月而鬆弛,兩腮像賴皮狗那樣垂下來,厚厚的眼皮垮著堆在那裡,讓人拿不準,這人呢到底是睜著眼還是閉著。

而誰也沒法相信的是,就這樣一個隨時可能入土的傢伙,竟然和他身旁那個黑西裝佩紅玫瑰,滿頭銀髮精神矍鑠的男人活躍於同一個時代。

那時二戰的陰雲還在全世界的上空徘徊。

來自西方的探險家和冒險家們鑽進古老的遺蹟,兇險的無人區,甚至將目光投向海底與深空,滾燙的龍血為他們提供了前進的動力,灼灼的黃金瞳是他們面對一切挑戰的勇氣,末日的鐘聲即將敲響,那是審判日前最後一個世紀,戰爭以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龐大規模瘋狂席捲兩大洲三大洋,教科書上只會記載一戰二戰就是世界列強對現有資源的瓜分不均而引起的矛盾,從而訴諸武力,但平日裡朝九晚五關注著明星股票和流行的人們,絕對不會想到這個世界還隱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

名為混血種的龐大力量。

從遠東到極點,從公元前羅馬遠征上戰馬揚起的灰到二十一世紀華爾街熒屏上跳動的數字,血管裡流淌有神奇力量的混血種們早已從實際意義上統治了這個世界。

作為藉著當年美洲大開發的契機野蠻生長起來的密黨,與這片土地上的霸權國家自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亞伯拉罕血統契固然神聖不可違逆,但後人們總有這樣那樣的辦法迂迴以達成他們的目的。

血契規定了混血種必須向人類世界隱藏龍類的存在這一鐵律,但它並未制止混血種加入人類的陣營衝鋒殺敵,也沒有說明混血種不得以貴族甚至高等種族自居。

前者是密黨習慣的道路。

就連這一屠龍組織的領袖,傳奇的戰士昂熱,也曾效力於美國海軍,並在二戰後的年月接受秘密任務,以絕對的姿態凌駕於日本,使那個島國的混血種不知影皇,只知校長。

自然

另一方面,密黨如今的形態,卡塞爾校園,幾乎已是成為了退役士兵的收容院,他們每年為這些大頭兵們支付大筆的開銷,提供優質的再就業崗位,說到底一群沒有龍血就連C級混血種也不是的普通人,哪怕再是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真的有資格呆在混血種的學院裡麼?

答案只有一個。

密黨與這個國家長期維持著一種秘密且穩定的默契。

昂熱親往日本鎮壓蛇岐八家以及卡塞爾的退役校工就是默契的具體表現。

包括,此刻因為昂熱的希望,就陳兵於森特羅利亞周圍的第三野戰團。

黑西裝的男人靜靜地望著前方被濃霧籠罩的小鎮。

鋼鐵的怪獸嘶吼咆哮,磨礪爪牙,只需要男人一句簡單的指令,足以將小鎮來回覆蓋上三次的飽和式火力便會在一分三十秒內傾瀉殆盡,徹底地將這個寂靜嶺的原型城市化為廢墟,或許從今往後人們再想起森特羅利亞,就只能在電影和遊戲裡的寂靜嶺進行緬懷。

這就是混血種推動戰爭,推動鍊金和言靈,不惜一切代價從而培育出的名為科學的怪物。

事實上在很多年前,混血種中的有識之士就已經認識到,面對預言中的末日,他們就算掌握全部的鍊金學識,哪怕推陳出新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利用鍊金的力量對決龍類這種事終究只是痴人說夢。

說到底,鍊金是屬於龍類的所有物。

想要屠龍,就必須掌握一種獨屬於人類的不同於鍊金的技術。

於是科學就這樣應運而生。

“我說啊,老夥計。”

就算是已經老到了這種程度,依然能從漢高的站姿中看出其刻入骨子裡的貴族禮儀,他靜靜的站在昂熱身旁,兩個男人分明體型差距懸殊至此卻絲毫不給人以突兀怪異,只覺得理所應當。

“你這動靜還真大。”

漢高似乎是掃了眼冷冰冰的裝甲洪流,又似乎眼皮抬也未抬。

“這種級別的火力都足以應付一場小型戰爭了吧。”

“我越來越好奇了,你當年在這座小鎮裡都發現了什麼,過去了半個世紀,居然還需要這麼誇張的力量,說實話,我還以為你會跟以前一樣,一個人提著折刀衝上戰場呢。”

老人難聽的笑了兩聲。

他的聲帶早已乾癟,失去彈性,處在隨時可能失去功能的狀態。

哪怕是混血種,一個多世紀的歲月也實在過於漫長。

漢高既沒有躺在棺材一樣的維生裝置裡苟延殘喘,也不是那個叫昂熱的怪胎,一戰二戰原子彈爆炸然後資訊時代的到來,他這一生所經歷的一切已經足夠的多,多到了將那位曾經風華正茂的最高議會代行者摧殘成如今這垂垂老矣的模樣。

可他的老夥伴卻還是跟當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