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心裡把關老丈人罵了一通,嘴上卻沒再說什麼,但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不能坐視這名聲流毒於老家。他略一思索便對關姨娘道:“你那個原來在巡檢司作書吏的堂兄,叫什麼來著?關應清?如今還賦閒在家?”

“是的。”關鏽繡答道。

那位關老兄上個月被李佑連累丟了巡檢司書吏的差事後,一直在家閒著,主要是在衙門裡幹慣了,再找別的抄抄寫寫活計心態上一時調整不過來。

李佑吩咐道:“打發人叫他來一趟,我給他找個好差事。”

關繡繡以為李佑是有愧於心,又想夫君在府城極不得志(縣裡訊息實在落伍),還能惦記著盡力幫襯,實在是在他身上難得一見的情義,大概因為照顧她的面子罷,便道:“感受夫君厚愛,妾身在此謝過。”

李佑莫名其妙的看著關繡繡,夫君我找關老兄自有用處,你感動個什麼呢?又吩咐道:“記得讓他備好三代履歷和里長保書。”

關繡繡詫異道:“準備這些作甚?能進衙門?”

站在金寶兒身邊的小竹這時也求道:“老爺,奴家哥哥服役滿了日期,前陣子回到家裡,租別人的地太辛苦,求老爺給找個活計好不好?”

李佑有心顯擺,哈哈一笑道:“包在老爺身上,定有上好差事。”

不是李佑胡吹大氣,如今府衙被抓了三十來個正編吏員,幾乎被一掃而淨,也就是說,空出瞭如此多平日根本很難餘出來的位置。再加上其他官員大都被欽差押走了,府衙裡堪稱山中無老虎李佑當大王。遇到這百年難逢的罕見狀況,李佑正有趁機大肆安插一批親信的意思。

想想當初李佑升了官時,空出一個縣衙吏員位置,就被滿縣人打破了頭搶,李佑自己也好生為難。相比之下,如今在府衙卻有大把位置可以安插,叫李佑心裡很是感慨一番。

要任用私人,李佑第一個想起的卻是當初在巡檢司用過的關書吏,這位老兄有個好處就是使喚起來放心,也難怪當初老岳父用他。像另一個曾被當書吏用過的孫及孫大幫閒,太有小聰明式的主見,讓李大人頭疼得很。

李佑還盤算著從本家、岳家招些人來,以及舅家那個讀書半吊子的表兄朱書文,可謂是山寨版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府衙的正編吏員位置在招手,這些親戚們估計要興奮到瘋了。

再就是問問本縣的幾個大財主,真真正正的“賣”人情。幾個月前本縣絲織業巨頭曹員外曾經找李佑通關節要謀求縣衙吏員職位,可惜被李佑拒了,這次是府衙吏員,想必價碼會更高。

要送的人情太多太多,李佑似乎將度過一個非常繁忙的春節,他彷彿看到了鋪天蓋地的拜帖和紅包在眼前飛舞。

金寶兒端起小酒盅敬酒時淺笑說:“老爺今晚神態宛如當巡檢時一般的氣魄。”

本來在擔心李佑打腫臉充胖子的關繡繡也發現了這點,問道:“難道夫君在府衙裡扭轉了乾坤?”

李佑得意的點點頭,抄了一句名言表達心聲:“終難逃餘之一握也。”

又側身對劉娘子道:“為夫說不定能給你掙回一份誥命,以後別人要把你叫作夫人了。”

惹起屋裡一陣驚呼。

“明年,全家搬到府城去!”李佑豪氣干雲道。

時光飛快,轉眼景和六年就成了歷史,隨著景和七年的到來,李佑的壽誕也到了。他的生日很湊巧,恰好是一月一日元旦這天。

對此李父唉聲嘆氣道,生錯了,真生錯了,當初產下小二時也不曾想到他會作官吶。

如果李佑飛黃騰達了,做壽可以大操大辦,廣延賓客,順帶收禮收到手軟,慣例習俗都是如此。

可是一月一日正逢新年,李佑臉皮再厚也沒法叫別人不過年來給他慶祝生日…於是這傳說中的壽誕孝敬真的變成了傳說。況且過年時候,別人也不敢亂給亂送,不然有冒充李大人的長輩給壓歲錢的嫌疑。

要說過年也實在乏善可陳,對於李佑來說只要扮演好三種角色,李氏的孝子賢孫、李家老爺和李知事即可。

大年三十先去西水鎮宗祠祭祖。李佑作為本族唯一官員和今年最大閃光點,位置上十分有優待,不管是生前的排位還是死後的牌位,估計還會被畫個烏紗官袍像掛在祠廟裡激勵後人。

然後李佑回縣城家中坐定於堂上,家中下人挨個來磕頭並從李老爺手中領取過年賞錢。

到除夕夜,一家***吃大喝守歲兼給李老爺慶生就不贅述了。及至第二日元旦,李佑這種官員和普通庶民的新春習俗差異就顯出來了。

一般百姓的習俗是穿梭往來走親戚,但李知事需按另一種習俗行事,他要先去拜同城官員,這是官場規矩。又因為他在本縣官場上年紀最小品級也低,所以從陳知縣到同級前輩都得去拜過,遇到不在家的就留下拜帖。等拜完了虛江縣幾位官員,李佑又趕往府城去給王同知拜年,嫌來回路程麻煩也必須要去。

幸虧這虛江縣和府城如今一共也沒多少官員,李佑還算輕鬆。若是在京城這種天上隨便掉塊石頭就能砸到幾個官的地方,官員過年是極其折騰人的,甚至要派僕役隨從當替身分頭去給大學士、尚書們送拜帖,反正那些大佬們也不會真接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