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離開燕州,朱雀心中沒有去向,便閒雲野鶴般走走停停。

路過滄州,去成衣鋪逛逛,換一身青素勁裝,腰間紮緊絲絛更顯出心口怒放的傲人身材。

雖遮住童顏面龐,但帽帷後若隱若現的瓜子臉輪廓,讓人浮想聯翩。

不日離開滄州,順路向南,不知下一站是哪裡,或者說走到哪裡都是下一站。

馬兒慢行,一個人形單影隻,看似孤獨,可她心中並不寂寞。今生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嫁給安西王陳牧,可當青春殆盡時,把身子交給秦王,並沒感到後悔,甚至還能因某些回憶幸然一笑。

遊蕩江湖,本不想高調示人,可秦王送的這匹馬實在太惹眼了些。有心將馬賣掉,又有些捨不得,畢竟這是秦王送的。送馬時他還說“送給心愛的人”。男人的嘴能信幾分?可女人就是愛聽這樣的話兒。

兩年多時間,蘇御幾乎每月都去大總鴇那裡坐坐,也會帶些小禮物,可朱雀都不是特別喜歡。唯一喜歡那隻玉兔,還被蘇御要了回去。

雖然事實上是“換”,用玉枕般的大兔換走那單手把玩的小兔,可這對女人來說,就是“要”回去了。

信馬遊走,下午來到南皮城,這也算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名城。可不知何時這片區域的重心轉移到滄州城,而這南皮城年久失修,看起來更像是廢墟古蹟。斑駁牆皮,石縫中長著野草。

一輛黑篷馬車從身邊路過,車窗簾似乎動了一下,彷彿是有什麼人透過縫隙窺覷美女,朱雀已習慣,並不是很在意。

肚子餓了,想隨便找個客棧住下。說來也巧,剛過城門就見到一家江湖酒館,作為一名江湖人,難免喜歡在這裡坐坐。一碗米飯,兩碟小菜,聽些江湖事。

把馬交給店小二,躲開掌櫃視線給小二丟些賞錢,小二樂顛顛收了錢,說給馬喂好料,飲足水。

朱雀正了正帽簷,提劍向大廳走去。站在門口便聽到喧譁之聲,人聲鼎沸,好似氣浪湧出,鬧得人心發慌。原來屋裡正有相撲比賽,兩名肥碩大漢,腰纏細帶,袒胸露胯,爭鬥激烈。

酒館裡有盤口,真金白銀堆積一處,記賬先生著實忙碌。

朱雀走過去看了看,兩個相撲實力相當,肉眼難分伯仲。掏出一枚金幣,丟入盤中。記賬先生抬頭看了一眼,女子不報名,他就根據女子衣著打扮體貌特徵記下一筆:素勁大膛女。

女劍客走進來,因身形美妙,吸引許多目光,可是屋裡卻沒人過來撩閒。道兒上有言:僧、道、單行女,這三樣最是不能惹。但這只是對於懂規矩的人來說。一些新來乍到的小混混,偏偏愛欺負這三種人。大體是好欺負的,可突然冒出來一個厲害的,就是骨斷筋折,甚索人命。

比賽結束,輸了……

盤子裡的錢被一個矮胖中年收去大半。油膩膩的一個男人,留著兩撇小胡,看他那嬉皮笑臉小人得志的樣子就令人生厭,甚至作嘔。想一想自己的男人比他強百倍,莫名心情好了許多。

至於那一塊金幣,朱雀只是抿了抿嘴唇。

點兩個小菜,找角落位置背對眾人坐下,摘下帷帽,悶頭吃飯。

一群漢子聚在一起聊起江湖事。

那贏了錢的矮胖男子說:“近些時江湖上最多被提起的,就是洛陽城裡萬花樓大總鴇。我曾去過萬花樓,還曾見過那朱雀。說來那大鴇子長得俊俏,萬人迷的模樣,只是……”

眾人圍攏過來,細聽詳情,掌櫃的手裡拎著茶壺道:“只是什麼?休要賣關子。”

矮胖男子呲牙笑道:“只是生活不檢點,每日沒有三五個男人伺候著,睡不著覺的……”

“真的嗎?都不揹人的?”人群中有人問。

掌櫃的嘆了口氣:“我想是真的,如今洛陽城裡好多男寵,你說都被哪些娘們給養了?那朱雀有錢,八成要養幾個的。”

這幫人一定想不到朱雀就在屋裡。而那個帶頭說話的矮胖男子,高聲喧譁,言之鑿鑿,朱雀側頭瞥他一眼。

朱雀摘下帷帽,不願意被人看到臉,省得引來麻煩。大總鴇好像春麗,健美身材卻有一張童顏,精緻得好似名匠打磨的玉石,一字眉,杏仁眼,鼻尖微微上翹。

剛才側臉被幾人見到,立刻就心尖兒一顫,可惜朱雀只是微一側頭,便把頭扭了回去,那些男人不自覺的歪了一下身子。

那矮胖中年說完朱雀,又說“秦王嫖娼遇刺”的事,儼然把朱雀說成在秦王面前賣身的伎人,又把秦王的人格拉低幾分。朱雀吃不下了,提劍來到那男人面前,抬手一巴掌,把那矮胖中年打得一個趔趄。

那人惱火站起瞪視,剛要說話。劍鞘砸來,正中鼻樑,只聽“咔”一聲脆響,估計這人鼻子是保不住了,不腫十天半月,好不過來。

矮胖男子捱打,叫囂:有種你別走!我去叫人!

可胖子走了半天,一個人也沒叫來,而朱雀也沒故意等他,付了賬就騎馬離開。

剛出城門口,一支冷箭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