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長安郡主府門前走來一名消瘦男子。男子身穿灰佈道袍,頭戴純陽巾,腳踏雙梁鞋,手持一布幡,上書“天下第一卦,不準不要錢”十個大字。看他腰間錢袋子是癟的,估計沒什麼人找他算卦,又或者是真的不準。

卦師來到門前站定,緩緩仰頭,微眯雙眼,輕捻山羊鬍。看他這幅神情,彷彿是在觀望府宅氣象。

今日門房輪值丫鬟張淼,平時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個子丫鬟,她一眼就看出這卦師是許落塵。擔心許落塵又大早晨衝進來狼哭鬼嚎的驚擾郡主,小丫鬟站在門房裡就喝了一聲:“今個不許叫嚷!”

許落塵微微側目,白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也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滿臉不服氣。

許落塵瞥見丫鬟神情,心中一股邪火,指道:“你這刁婢,在某家觀來你面帶黑戾之氣,必是豺狼轉世。經我掐算你已到劫難之期,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災!”

許落塵單手掐訣,抖了抖手中布幡,點向張淼:“妖孽,快快出來給本仙師磕頭,以免災禍!”

見許洛塵裝神弄鬼的樣子,張淼被氣笑了,道:“許相公今個又是來幹啥的?是來借錢的嗎?”

小丫鬟涉世不深,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刺痛許洛塵。許洛塵心口一疼,臊眉耷眼地蹲在地上,半晌沒緩過勁兒來。

“喂,你要報門麼?”張淼眨眨眼:“你咋了,肚子壞了?你是要拉屎嗎?”

許洛塵氣得咬牙:“你這丫鬟是不是腦子不好使?誰拉屎會蹲在別人家門口拉?而且這是我朋友家!長安郡主府!你是想看我在這拉屎嗎!”

……

昨夜郡主做了個大夢,她說自己一口氣生了八個孩子,四男四女,連名字都取好了。由於孩子眾多,也就不用爭,四個姓唐,四個姓蘇,皆大歡喜。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就怪你,取得俗氣名字。唐恭、唐喜、唐發、唐財。蘇恭、蘇喜、蘇發、蘇財。你是不認識別的字嗎?非要這樣取名?與你爭講這事,這一宿都沒睡好。”

郡主還沒起床,就抱著肚子抱怨起來。

蘇御躺在小床上,憨笑不語。

這時隔壁傳來王珣的聲音:“郡主勿惱,這四男四女正對八卦,真是個好兆頭哩。”

王珣躺在郡主臥室外房屋,其實就是個小小的隔斷,只能放一張小床。那小屋空間狹小,沒有窗戶,除了乾淨一些,照比東廂也好不到哪去。可說來也奇,王珣一回到這裡,精神就好了起來。

王珣住在小屋,小嬛就在書房裡打地鋪,早早起來。一邊收拾王珣,一邊聽郡主唸叨昨夜夢事。小嬛剛想說兩句什麼,聽大門外有吵嚷聲,於是快步跑向大門口。見是許落塵穿著卦師衣衫,正與門房丫鬟張淼吵得臉紅脖子粗。

“放肆!”小嬛呵叱道:“張淼,怎的這般不懂禮數!郡馬的朋友,也是你能吵的?我看你是欠掌嘴!”

“對!給她兩個耳光!”許落塵恨恨咬牙說了一句,眼珠一轉又道:“嬛姐兒休要惱怒,我只是與她鬥嘴玩耍,犯不著生氣的。”

許洛塵抖了抖袖子,整理一下衣衫帽冠,又道:“像我這樣有風度人,怎會與一個丫鬟真的吵起來呢?當然是在逗她,文言稱‘故戲爾’!”

小嬛眯了眯眼睛:“許相公,此來所謂何事?”

“郡主和勁鋒醒來沒?”

“醒了。”

“哦,我昨夜得知一件大事,與蘇郡馬息息相關。你快讓他出門接我,再給我準備燻肉片外加二兩燒酒,跪求我將大事告知與他。”

……

“就是來蹭飯的,還說得冠冕堂皇。”小嬛碎碎唸叨著,回到霄鳳閣。

小嬛將許洛塵的原話告訴郡馬。蘇御一皺眉,來到窗戶邊上,對望樓上的武打吩咐幾句。隨即武打呼喚門房,讓許洛塵進來,去小西樓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