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秋宮,飛香殿。

曹玉簪斜躺貴妃榻,單手支頤,另一手輕捋黑貓,不知想到什麼,突然笑出聲來。

此時小皇帝正在臥室,宮女孫不媚哄他午睡,只有曹小寶一人陪在曹玉簪身邊。

有外人時奴才們恭恭敬敬站好,可無外人時,曹小寶孫不媚這樣的近奴倒也放鬆。他們有小凳可以坐,又或者像曹小寶此時這樣尋榻邊坐下。

想來,孫不媚是曹玉簪的妹妹,而曹小寶是相伴十八年的貼身小奴。除了他們,別的宮女太監可沒有這種待遇。他們在崗期間必須穩穩站立,正如此時宮殿門口的婢女,保持不動,好似蠟像一般。

“娘娘笑啥哩,說來給小奴聽唄?”

曹小寶笑嘻嘻地問了一句,若是曹玉簪能說的,心情好的話就說給他聽;若是不能說的,曹玉簪罵他兩句,或蹬他一腳,也就算完事。

很顯然剛才曹玉簪想到的不是她願意說的,故而瞪眼,蹬向曹小寶。曹小寶故作笨拙,未能躲過曹玉簪一腳,被蹬到榻下去了。那榻才一尺多高,摔下去也不甚疼,可曹小寶卻趴在地上呻吟起來,故作痛苦狀。

黑貓爬起,去到榻邊,舉爪,偷襲一擊,打在曹小寶腦袋上,啪的一聲。

這一幕引得曹玉簪發笑,曹小寶憤憤站起,咒罵那貓。

黑貓跑了,曹小寶憨笑。可不久後他又笑不出來了,因為曹玉簪又在誇讚犁萬堂,說犁萬堂辦事有智慧。

“……且不說他每日在諸多特務之間聯絡,各勢力之間周旋,就是面對這些窮兇極惡的江湖人,他也是遊刃有餘。”曹玉簪坐了起來,手捻玉兔:“他已把騙術發揮到極致。”

曹小寶斜眼瞅向一旁,不吭聲,手持爐鉤,情緒不高地翻動火盆裡的碳。

曹玉簪把玉兔放到案上,拿起幾分名單看了看:“有很多事,與其說是我在做,不如說是他在做。這兩年多來,我從他身上可是學到不少。”

曹小寶翻了個白眼:“娘娘說他把騙術發揮到極致,那就不怕他騙娘娘?”

曹玉簪斜瞥曹小寶:“古往今來,有太監當皇帝嗎?”

曹小寶聯想到自己,諂媚笑道:“娘娘這話說得真個對了,無論小寶有多大權力,心裡想著的也都是娘娘。娘娘過得好,小寶過得就好。娘娘不開心了,小寶就發愁。”

曹玉簪冷眼乜斜,沒吭聲。

曹小寶話鋒一轉:“可是,作為大內總管,總去接觸江湖,確實感覺拉低身份。而且在小寶看來,也沒什麼大用。”

曹玉簪立刻反駁道:“怎能說沒用呢。若他不涉足江湖,怎能認得歐陽錕?若他斷了江湖來往,歐陽錕又怎能與他深交?”

曹小寶有些不服氣,可他沒吭聲。

曹玉簪又道:“張無念和姬苦禪,也都是老江湖了,卻被犁萬堂玩於股掌。他用姬苦禪鑑別張無念交出的四部經書,再用張無念鑑別姬苦禪交出的火經。真個是妙。”

曹小寶疑惑道:“那火經不是胡榮提供嗎?在大相國時,難道犁萬堂沒看過?”

曹玉簪冷聲:“你覺得胡榮交出的是真經嗎?”

曹小寶不服氣道:“有一本真經修煉到高處,就可以引發妖陣。而小寶認為,大相國寺那本火經的第一層一定是真的,否則就無法騙過姬苦禪。既然如此,犁萬堂已知第一層,還要張無念鑑別甚麼?”

曹玉簪氣道:“這就是犁萬堂比你高明之處。你辦事,浮於潦草,不求深入。而犁萬堂精益求精,深謀遠慮。獲得五部完整真經,就可以再培養五批人,到時隨便找五個配合,實力便不可小覷。倒不擔心損一人而讓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曹小寶蹙眉道:“可是娘娘,現在培養是不是太遲了?”

“唉,真是讓你氣死。”曹玉簪嘆了口氣,把那些名單收入小木匣:“犁萬堂在為未來十年甚至幾十年培養人才,而你就考慮眼前。”

曹小寶發現,在這個話題上討不到便宜,乾脆轉移話題:“秦王突然要喬裝成御史,去那窮山僻壤之處,這事小寶覺得蹊蹺。”

曹玉簪倒在那裡,目光放空,低聲唸叨:“他可真會給我出難題。”

曹小寶故作驚悚樣:“他這次離開,一個親兵也沒帶,這是不是太冒險了些?萬一……”

曹小寶欲言又止,見到曹玉簪皺緊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