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三年,正月十五

千里迢迢,風塵僕僕,一名來自京城的年輕御史,打算在陳倉驛住一晚,明天一口氣奔去散關。過了散關就算是進入漢中地界,也就是這位監察御史的赴任之地,鳳州。

年輕御史名叫曹玉峰,據說是曹太后的遠親。看他任書,才十九歲,是去年京畿道鄉試第五百零三名。本已落榜,可由於太后大規模任用年輕官吏,藉助東風,這位考試成績很一般的曹玉峰被提為舉人,而曹舉人就獲得這次遠派為官的機會。

雖然曹舉人這樣說,可大家更願意相信“太后親戚”這層關係起到作用。

曹舉人住進驛站,晚餐只是點兩個小菜,驛丞卻白送一隻燒雞,一大盤燻肉。九品驛丞倒不指望這兩盤菜如何巴結曹御史,只是不想得罪而已。

曹御史坐著的是軍驛馬車,身邊只有兩個人,一名白髮蒼蒼的花甲老者,一名年輕沒鬍子的持劍白衣男子,他們都稱曹御史為少爺。

“少爺,好像有人在跟蹤我們。”老黃趴在窗縫向外看,突然扭回頭道:“是兩個姑娘。”

“哦?”蘇御微微一怔:“何人能知我在這裡?”

顯而易見,這位曹舉人就是蘇御。被曹玉簪任命為鳳州特派御史,監督新政。而知道蘇御行蹤的人少之又少,只有曹玉簪、賢王、唐振和家裡的幾位重要成員。

此時對外宣稱,秦王得了天花,在家隔離養病,閉門謝客,飯菜都是隔窗送入。據說歐陽鏡和許洛塵跑來探望,也只能是隔著門窗嚎啕幾聲,見不到面。

為穩定軍方,這幾日都是唐靈兒代筆,給邱垚、韓堅、曹人鳳、李甫等人寫信,說病情好轉,只是尚需休息,軍旅責任重大,不許擅離探望。

蘇御臨行前對吳殺金、韋鍾下命令,京畿道稅改期間,親王衛要全天候守在秦王府。若郡主出門,親王衛半數隨行,半數留府。

至於西門婉婷,蘇御對她講稅改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讓她別成天帶著所謂的紅桃大軍到處招搖。如果一定要出去,就散播這樣一則訊息:“秦王染天花,閉門養病,戶部已迴歸太后治下,本次稅改與秦王無關。”

離開洛陽已經七天,蘇御來到陳倉,卻不曾想有兩名少女追了上來,聽口音是洛陽人。不禁讓蘇御好奇而又緊張。老黃已站到門外,而白展拔出劍來,藏在門後。

……

……

七天前

正月初八,傍晚,秦王府。

這本是一個安靜祥和的傍晚,年氣濃厚,小丫鬟們用挑杆把燈籠高高掛起。

王府裡的奴婢每人都獲得一份秦王送的年貨,小丫鬟們穿著紅碎花小棉襖,看起來喜氣洋洋。

突然聽到鑼鼓聲,循聲望去,長長的隊伍,儀仗繁茂,由遠及近,來到秦王府門前停下。

隊伍最前一輛豪車,車簾一抖,走出一名中年女子,此女子高貴傲慢,盛氣凌人,下車來第一句話便是:“讓唐靈兒出來接我。”

孟氏的做派與西門氏差不多,不等庚王府和秦王府送聘禮,就直接把女兒送來了。用南陽郡主孟喬的話說,二個王府的正妃都沒安好心的,磨磨蹭蹭能拖就拖,若等你們送聘禮,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南陽郡主孟喬代表家族,主持兩個侄女的婚事。同為大城郡主,這位孟氏六小姐的脾氣也是廣為人知。辦起事來大刀闊斧,直接去找唐靈兒要聘禮。就在當天,用送嫁妝的車把聘禮運回孟家。

見孟喬來了,唐靈兒出門迎接。要說她二人倒也對脾氣,相識多年,經常見面。若說唐靈兒有朋友的話,孟喬算得上一個。

“姐姐怎不打個招呼就來了?”唐靈兒面帶些許笑意。

孟喬高挺脊樑,微微側首:“西門家可以把西門婉婷送來秦王府,你家可以把唐圓苑送去庚王府,我家憑什麼不行?而且我今日要一口氣送兩個。”

唐靈兒突然悲傷起來,低聲道:“秦王病了,天花之症。”

“哦?!靈兒此話當真?”

“何時騙過姐姐?”

孟喬一陣猶豫,轉身上車,見到身穿新娘喜裝的孟璨。

孟喬對孟璨道:不如今日返回,待秦王病好,再行婚禮。

聞言,孟璨不與孟喬說話,反而掀開車簾對唐靈兒道:人都送來了,還哪有回去的道理,生死相隨,不肯回頭。

唐靈兒說:秦王養病,無法拜堂,無法洞房,無法見面。

孟璨說:正妃引入,亦可過門,待秦王痊癒,再見面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