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回 東來西去人情薄(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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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回東來西去人情薄
暴雨一連下了十數日,終於賈三郎的眼淚流乾了。
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賈三郎倒也看開了:活在這個世上,自己終究只是個臭蟲、趴在別人腳邊的螻蟻。惡魔走了,他整整在炕上躺了三日,這才緩過氣來,一口氣走下了深山。
“什麼美色、什麼無極大道、老子就要活下去,活的比別人都好!”
一路上之,管他娘滿世界的家毀人亡,管他娘滿世界的哭天搶地,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指引他:“襄陽城,閒雲莊。”
官家不讓走官道,那爺爺就就繞道而去。總算在這日到達了襄陽城下,城牆被搖塌了,露出了一個豁口,三個穿著公服的持刀守著,賈三郎整整盯了兩日,終於,趁著他們守夜打盹兒的時候,溜進了襄陽城。
餓肚子倒沒什麼,夜裡冷也沒什麼,吃人的妖魔大發慈悲,留了自己一命,活下來就最好。遠比殺了他更加痛苦的,是他那個再也不乾淨的婆娘,可憐巴巴地也跟著他走了一路。
襄陽城裡都塌完了,百姓們都由官府指定,睡在了一處。婦人和孩子夜裡還在哭,男人們也在抱怨,賈三郎找了個爛牆根兒一屁股癱了下去,哼了一聲,罵道:“哭,哭,哭,哭你孃的大頭鬼,你們能有老子慘嗎······”話也沒說利索,便噗通一倒睡了過去。黑夜中,有個人蜷縮著身子,躡手躡腳地脫下了衣服,蓋在他身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香甜將他從周公那裡活活揪了出來——“粥······粥,我要喝粥!”賈三郎向前一撲,這才睜開眼睛。那真正該死的婆娘,正端著兩個破爛海碗舉在面前,而香味兒,正是從那裡飄出來的。
“快喝吧!”婆娘拉著哭聲說道。賈三郎狗一樣搶過去伸手端碗,眼看著就要接過了,卻又停住了手,順勢一擦嘴角:“呸!髒爛貨!”
婆娘將碗輕輕放到了地上,忍不住“哇!”的一聲,捂著臉跑開了,賈三郎見她跌了一跤,又吃力地爬了起來,心下一痛,扭過頭去,淚水模糊了雙眼。
“死回來!哪個敢叫你胡跑?”賈三郎扯破了嗓子,吼了一聲,這一聲蓋過了孩童的哭泣。婆娘一手捂著臉,一手捂著肚子,一瘸一拐地過來,在離他三尺的地方,蜷縮了下去,再一次嗚嗚抽泣起來。
賈三郎發洩過後,端起了地上的海碗,一飲而盡。婆娘見他喝了,止住了哭泣,躡聲道:“官府在街對過設了粥棚,我找不到傢什兒,找人要了兩個······”賈三郎聽她開始囉嗦起來,哼了一聲,又舉起了第二個碗,咕嘟咕嘟兩大口,才把碗摔在了地上,一骨碌翻起身來,朝著人多的地方擠去。
婆娘失聲喊道:“你回來!差爺不讓亂走動!抓著了要挨鞭子的!”
賈三郎頓住了,良久喊道:“放粥的時候,再去舀來!找個大點的傢伙,我沒回來之前你敢先吃,看我不撕爛你的爛牝!”說著頭也不擠向了人群。
日暮時分,賈三郎拉著臉回來了,見婆娘用一個破缸底舀回了米粥,足足有五六海碗。賈三郎一言不發,拾起了那個大海碗,用袖子一擦,伸到米粥裡面舀了小半碗,餵狗一般丟到了婆娘的腳跟前,趕忙把頭伸到一大盆米粥裡,母豬似的吞了起來。
賈三郎吃得肚皮鼓鼓,忍不住打了個飽嗝兒,伸手抱住了懷裡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靠牆根兒呼呼睡了。
第二天雞鳴方過,賈三郎便踢醒了婆娘,要她莫忘了去領粥,接著倒頭又睡去。天亮時分婆娘領了粥回來,賈三郎分了婆娘半碗,自己吃了個大飽,接著倒頭便睡。到了晚間,婆娘領粥回來,賈三郎照舊分了半碗給婆娘,自己吃了個大飽,入夜十分,又一聲不吭,瞧瞧摸了出去,雞鳴時分,才趕回牆根底下吃粥。
如此過了三日,頓頓吃飽,又兼他本就會些練氣功夫,賈三郎臉上已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容光,而他的婆娘,卻日漸消瘦了。
到了第六日,官府的粥棚內梁米開始緊張起來,日中十分,婆娘才捧來米粥,賈三郎破天荒的分了婆娘四大碗,婆娘含著淚,喝得肚皮鼓鼓,又將碗底添了個乾乾淨淨。
賈三郎依舊一聲不吭,倒頭睡到天黑,又摸著黑出去了。
他婆娘今日高興,滿足的睡了個好覺。半夜時分,卻被人從夢中搖醒。
“大姐,跟我來!”賈三郎做賊一般拉著她便走。
一聲“大姐”叫的他婆娘似是得了恩賜一般,眼淚止不住的噴湧而出,腳步無比輕盈,好似再次回到了洞房花燭夜。
賈三郎做賊一般,拉著他小心翼翼地躲著巡夜的官差,他婆娘不敢多問,只是跟著他走,不由感覺賈三郎手上粘粘的。
賈三郎拉著婆娘,來到了一處深宅大院,他婆娘終於按耐不住,正要問時,猛被賈三郎捂住了嘴,一股腥味兒撲鼻而來。
他婆娘不敢再問,又被賈三郎連拉帶拖,扯到了一處惡臭處。賈三郎趴下身子,當先鑽了進去,他婆娘會意,也跟著鑽了進去。
賈三郎躡手躡腳,拉著婆娘先是踩過一陣草地,緊接著又踩上了平整的磚石,他婆娘聞到了一股腥味兒,又是頭一回做賊,早就害怕地哆嗦。賈三郎渾然不覺,拉著她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座大房子背後。
高宅大院裡的燈火微微照亮了眼前,他婆娘低頭一看,賈三郎牽著自己的左手臂上染滿了鮮血,右手正握著一柄鋥亮的利刃。
他婆娘嚇的叫出了聲,賈三郎耳明手快,又一次捂住了婆娘的口鼻。
“誰?”一個男子顫聲問道。
賈三郎的婆娘清楚地聽到了有腳步聲朝這邊走來,並伴隨著老刀子抽出刀鞘的刮擦聲,她不由得抖了起來。
他兩個躲在暗處,望著腳下三尺開外的人影越走越近,一顆腦袋,兩條膀子舉著一把刀順著柱子的影子一步步向前靠近。
“誰?”那個聲音再次顫抖地喊道。賈三郎低聲一哼,已經竄了出去,死死的抱住了他。
“倉啷”一聲刀落在了地上,那人一陣抽搐,癱軟在了賈三郎懷中。
賈三郎力氣極大,拎籠子一般,將那屍身弄進了房子中,又回過頭來,一把將他的婆娘也拽了進去。
賈三郎的婆娘尿水失禁,定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