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一聲:“且慢!”只見陸雲漢縱身跳下樓去,對沈秋月道:“你且慢來,我有話說!”趙岵面色微變,略一抱拳言道:“未知陸兄有何指教?”說完想瞧著樓上諸人看了一眼。

先前那個嬌美女子會意,出口言道:“先前既有約定,我華山趙盟主已經贏了峨眉派,峨眉派就該遵守約定。陸先生既是公正之人呢,就該讓峨眉派守約才是!如今出來說話,可是要替峨眉派求情?”鐵手道人等紛紛開口附和。

陸雲漢笑道:“趙盟主可是說過,峨眉派有一個算一個,不管何時下場,只要在武功山勝過趙盟主,趙盟主就要率群雄一同隨峨眉派北上,是也不是?”趙岵答道:“不錯!如今在下僥倖勝了三位峨眉的高人,自然算是在下一方勝了,峨眉派也該遵守前約才是。”

陸雲漢接道:“如此說來,便不算峨眉派輸了!”

群雄紛紛開罵,趙岵也道:“我知尊駕與張先生身懷絕技,對三位也是極為敬重!不過行走江湖也得講些道義,如若幾位存心不守規矩,非要同各大門派過不去,趙某雖不才,卻也不是好惹的。”他言辭雖然生硬,可說話語氣卻不緊不慢極為平靜。

陸雲漢道:“非是在下有意為難,只是趙盟主有言在先,峨眉派今日還算不上敗了。”趙岵臉色微變,極力思索言外之意。各派眾人也紛紛摸不著頭腦。

陸雲漢笑了三聲,言道:“在下也是出身於峨眉派。”

趙岵臉色徹底一變,道了聲:“你……陸先生切莫玩笑!”

陸雲漢言道:“沙門有禪宗密宗之分,你華山自廣寧子仙師創派以來,也有過氣宗劍宗之別,我峨眉派也是一樣。在下師出玄門,這三位來自峨眉佛門,可所學武功具是峨眉一脈,這位癲和尚所使的峨眉白虎拳在下也會,至於在下會的,只怕他們也未必會得。”

說完在原地擺開架勢,一連耍了幾招,旁邊衝玄道長與鐵手道人面面相覷點了點頭,衝玄道長淡淡地說道:“這幾招分別是峨眉白虎拳中的滑車手、斬手與番雲手。”鐵手道人接道:“不錯!這路拳法乃是峨眉的不傳之術,旁人不可能學會。”

趙岵雖然不能盡數知曉峨眉白虎拳,但陸雲漢隨手打的幾招,卻是與癲僧的武功路數一致,且招式嫻熟,所顯威力猶在癲僧之上。

陸雲漢接著言道:“這幾招還是當年峨眉派的高僧千手彌勒所傳,趙掌門可是信了?”趙岵冷哼一聲,立而不答。

陸雲漢道:“趙盟主,我也是峨眉一派,你我還未比過,就怎麼斷言峨眉派輸了?”趙岵雖然忌憚,但氣勢卻絲毫未減,回道:“你我未曾過招,勝負卻也未知。”

陸雲漢道:“趙盟主是體面人,怎麼老想著打打殺殺的勾當?你我既要比試武功,何必非得刀兵相接動手過招呢?”趙岵原料想對方功力必定在自己之上,聽他如此說來,卻是不必和他硬碰硬了,既然如此,我再另行設法勝他,這勝算倒也多了幾分,於是微微清清嗓子,問道:“那麼依陸先生之意,該當如何呢?”

陸雲漢答道:“尋常人學武練拳,是從踢腿扎馬開始,咱們也比比基本功如何?”說完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方磚。趙岵會意:這姓陸的時才見了我出手,多半是要揚長避短,不與我比試拳腳兵刃,而是要比比內功了,如此一來,我可要仔細應付了。

趙岵背在身後雙手做思考狀,來回走動暫不答話,忽然停下身來,兩腿平行開立,兩膝向外,收胯提臀含胸拔背,兩手環抱胸前,虛靈頂勁頭往上頂,向下用力一坐,只聽“轟”一聲,地上一整塊方磚從兩腳間齊齊被震開,中間列出了一道兩指見寬的口子。觀戰的諸人齊齊喊一聲:“好!”這一聲叫好足以說明趙岵這一手所顯露出來的內功實非諸人所及。

陸雲漢也吃驚不小,看來這姓趙的內功了得,實在是一個勁敵,先前還很有把握勝他,如此看來,當真是小瞧了別人,稍有不慎只怕自己要落敗。便也絲毫不敢大意,沉肩墜肘扎開馬步,用勁一沉,“呼”的一聲,樓上觀戰的眾人也一陣叫好!

樓上眾人耳目功力深厚耳目俱佳,放眼瞧去,二人腳下三尺見方的青磚都是齊齊裂開了二指見寬的口子,眾人實在瞧不出輸贏,都齊齊把頭扭向了張繼,都在等著這位高人開金一開判個輸贏。

忽然趙岵搶先哈哈大笑,抱拳說道:“峨眉派過讓臥虎藏龍,今日你我是不分輸贏。既然陸兄有意插手,兄弟我又一時失手連傷了兩人,實在過意不去,如此便領著諸位英雄,陪三位背上就是了。”

陸雲漢見他如此一說,便也抱拳在手微微一笑,道:“趙盟主果然胸懷大度,陸某佩服佩服。”各派高人眼見二人不分勝敗,趙掌門又如此大度,紛紛出言一陣誇讚。

沈秋月拜倒在地,口稱老師,謝道:“老師大恩,日後定當報償!”陸雲漢慌忙扶起,回道:“大傢俱是一脈,同氣連枝,姑娘不必如此。”

說罷陸雲漢又喚出小二,張羅了幾桌席面,便在一樓擺開宴席,大家一陣吃喝。大家多是武林中人,又多是心胸開朗之人,一番絮叨之後,便與陸雲漢打成一片。

陸雲漢早年在錦衣衛供職,南北奔走少不了與當官的打交道,一番左右逢源的賠笑打趣,眾人雖與痴癲二僧和沈秋月心有芥蒂,但經過陸雲漢一番勸說,倒也介懷不少,雖不敢說是言歸於好,但也全不似先前一般。

張繼二人也沒想到陸雲漢還有這麼一套圓滑的把戲,又想到人家如此做法,完全是為了沈秋月三人跟峨眉派著想,便也不再多言,只在一邊冷眼旁觀,也不多說話。

眾人忌憚張繼,便連她身邊這位夫人,也是曾經江湖上有名的“玄衣孔雀”,知道二人不好惹,也不來搭話,如此又吃喝了一陣子。

陸雲漢向趙岵輪番敬酒,又囑託再三,並道:“幾位且先行一步,陸某尚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數日之後,陸某也必定要上少林同諸位一會。”張繼也道了一句:“還望趙掌門能夠守約才是,如此我這個做公證的,才能省事兒。”

痴癲二僧雖然有傷在身,但服過靈藥,又一翻運功調息之後,便坐到桌上照吃照喝。他二人只恨趙岵一人,座上八九成他二人都認識,沒敘幾句早將方才的仇恨拋到了一邊。

沈秋月眼見這兩位師長如此輕重不分沒心沒肺,氣的一張俊俏的臉龐越發紅潤了。楊小若走到她跟前,嘀咕了幾句,沈秋月這才面色緩和下來,又與幾個認識的攀談起來。

眾人酒足飯飽,呼啦啦而去。

等眾人走了,張子宣突然問道:“爹,剛才是陸伯伯贏了對嗎?”小若也驚奇的問道:“就連我也沒有看出來,你又怎麼知道的?”

張子宣拉著小若走到陸雲漢震碎的磚上,用手指了指,說道:“你看,陸伯伯連後面一塊磚也踩裂了,只是一道細縫,大家誰都沒瞧見而已。”說完兩手叉腰揚起腦袋,神氣極了。

小若仔細瞧去,果然看後的一塊青磚也裂開了一道細縫,如不仔細瞧,實在看不出來,顯然是陸雲漢勝了。

張繼嘆了口氣,道:“這位趙盟主心思機敏,實在是厲害!”陸雲漢面色瞬間凝重起來,緩緩的點了點頭。小若道:“原來陸大哥知道自己贏了,卻未點破而已。”陸雲漢道:“只怕姓趙的也早就瞧了出來。”

張繼道:“那也未必!”陸雲漢知他話裡有話,問了句:“張兄何出此言?”張繼緩緩言道:“那姓趙的在動手扎馬步踩磚之前,可曾假做思考來回踱步?”陸雲漢眉頭緊鎖,應道:“不錯!”

張繼道:“其實早有算計,他在來回踱步之間,雙腿之上暗暗運功,把腳下的幾塊青磚來回都踩了一遍,他踩上去的那塊,底下大半是空的,而陸兄你踩的那塊,地下卻是實的。”陸雲漢低頭良久不語。

小若嘆了一句:“此人武功計謀,都堪稱武林一流,若是他日遇上,真是難以對付。”張子宣接道:“哪怕什麼,有我爹爹和陸伯伯在,還有四叔五叔叔他們,咱們誰都不怕!”

幾人說說笑笑離了紅梅酒樓,催馬啟程,一路向著閒雲莊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