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在那眼神裡,只覺遍體生寒。

這個年輕的男人,站在那裡,濃黑的眸子情緒被淡淡壓著,隱約可見刺人的鋒芒。

都說愛屋及烏,恨也是一樣的。他恨著那個女人,於是連同恨著顧辭,他給自己親生嫡子,取名,辭。這近二十年來,更是從來不聞不問。

所以,顧辭……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可怕?

錯愕和憤怒之後,便是更深的恐懼,若是哪一日顧辭惱了,會不會也這般深夜進府,給自己來這麼一下?屆時可如何是好?慌亂之後,卻突然爆發出了求生的本能,他直直往外走,“不行,我要去見陛下!太可怕了……我一定要面見陛下,讓他將你抓起來,嚴懲……對,嚴懲!嚴懲……”

他有些神神叨叨的,幾步跨過顧辭,走到院中,瓢潑大雨兜頭澆下,他卻仿若未覺,正要出門,身後顧辭輕聲喚道,“駙馬,留步。”

駙馬腳步一頓,卻沒停,又往前走了兩步,就聽顧辭說道,“那日遊湖,在水下發現了一塊玉佩,刻著傅字,不知……是傅家何人所持?”

遊湖。

……

於是,片刻之後,本來直言要陛下嚴懲顧辭的駙馬,淋了一身的雨,回到了御書房。他的對面,坐著顧辭,手邊小几上,擺著一塊玉佩。

圓形的玉佩造型簡單,很是常見,唯獨不同的,便是背面刻了一個“傅”字,字型那側似乎受過撞擊,缺了一小塊。那玉佩,傅家二子人手一塊,受過撞擊的,駙馬認的,屬於傅卓君。

“如今,整個刑部的關注點都在遊湖案上,常山郡王更是下了死令死要見屍、活要見人。”顧辭自顧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聲音溫和,言辭卻鋒銳犀利,“陛下也是連連催促施壓要求刑部和大理寺儘快查案,想必,不必本公子提醒,駙馬就該知道若是這枚玉佩出現在郡王桌案之上的後果是什麼。”

寧可錯殺,不會放過。

何況,駙馬府和皇室的關係本來就微妙緊張,若有那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罪名,皇室絕對不會手軟。

身側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半晌,駙馬咬了咬牙,終於是看向顧辭,下了決定,“要本駙馬做什麼,你說。”

傅卓睿還在那躺著呢,至今未醒,駙馬也不會天真地以為,顧辭是念及父子、兄弟親情特意來送還這枚玉佩的。

想必,與虎謀皮,莫過於此。難怪要將時歡和談均瑤送回去。

可他……別無選擇。

“駙馬不必緊張。”顧辭又抿了一口茶,甚至很愜意地笑了笑,可這笑意落在今日頗有些身心俱疲的駙馬眼中,緊張感直線上升。

“我既傷了傅卓睿,總要做出些償還才是。”顧辭隨手隔空點了點那玉佩,“這玉佩,便當償還了吧。總要給你傅家留個後才是。”

顧辭說著,擱下茶杯,理了理有些被雨水打溼的下襬,“想來,林淵應該也該回來了,本侍郎也該回去了……三公子被害,駙馬卻是錯怪談小姐了,這駙馬府夜間防衛太過鬆散,由著歹人進府行兇,還望駙馬嚴加整頓才好。”

“歹人”顧辭語速和緩,陳述完“調查結果”,才道,“屆時……本侍郎擬好貴府三公子一案的調查報告,會交由駙馬過目簽字之後,再交由陛下審閱,如此……此案便算了結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