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濟濟一堂,堂下鴉雀無聲。

李自成繃著臉:“泉掌村修了烈士公墓,你給我看好嘍!將來但凡有丁點閃失,你們一個個全部人頭落地!”

“鄙人謹遵大將軍令。”縣丞狄遵制汗流浹背。

縣丞也是流官,要是運氣不好,可能革命軍一走他就玩完。指望不上。

李自成又看向幾個地頭蛇,六房吏員和三個班頭。

“你們都是本地土著,勞煩費點心。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將來虧不了你們。”

“一定一定……”

眾人紛紛小雞啄米,滿口應承下來。先混過眼前再說。

之前泉掌村有個大地主對抗“天兵”,被剿滅後抄了家。一千多畝田產均分給了佃戶、村民,希望他們也能照應下公墓。

可憐李守信才剛被清退,他兒子就沒了,落了個白髮人送黑髮人。

李自成好言安慰他一頓,又加倍撫卹。

李自甲是第二個陣亡的親戚。將來革命軍征戰四方,李自成的親朋故交還不知道要死多少。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

革命軍在稷王廟前搭了幾座巨大的靈堂。

稷王廟原在山裡,老爺們覺得前往祭拜不便,於是就拆了蓋到城中。

狄縣丞帶著衙役們忙碌一通,又在靈堂四周飾以白布,門口擺放無數紙人、紙馬;裡面上百口靈柩一字排開。

百十多個和尚在唸經。

李自成忍不住小聲說道:“怪能折騰的,請幾個道士做下法事就好了麼。”

馮起龍小聲回了句,“和尚比道士便宜,裡面還有一半是咱自己的,錢都不用。”

這理由果然強大。

李自成登臺發言時,下面各色人等感慨萬千。

一個小販羨慕道:“那些人死的倒也風光,沒白活一場。”

旁邊人附和道:“可不是麼!劉柺子五十多歲的人了,佃戶幹不成,給劉家扛長工都不要,還能活幾年?就跟著出去推一回車,這下給家裡賺到二十兩銀子。你看看!”

“鬧不懂革命軍怎麼想得,不就是一條爛命嗎?能值這麼多?”

又一個人開口:“馬的!早知道短毛老爺這麼大方,那天我也出去打了。”

“嗬!你不怕死啊?”

“劉柺子死了?我腿腳靈便的很,隨便糊弄一下假裝蹭破皮就能白得三十兩,上哪去佔這麼好的便宜?!”

“……”

話說縣裡首富死掉時都沒做這麼大場面,老百姓圍觀了和尚唸經,又聽了一頓吹拉彈唱,最後壓軸的幾家戲班子輪番登場。

原本悲痛的葬禮,搖身一變成為歌舞盛會。

圍觀群眾不時爆發出喝彩聲。

李自成對效果挺滿意。

喪事這玩意兒名義上是給死人辦的,實際上主要是為了給活人看——收買人心雖然難聽,但差不多就這意思。

雖說一死百了,但是小嘍囉們知道死後會有一大筆撫卹,還能被隆重安葬,他們面對死亡時或許能坦然一些,勇敢一些。

不妥之處是這回李自成一衝動,給的撫卹太多。下次要打臉了。

做完表面工作,後面抬棺去公墓的事李自成就懶得摻和了。當然,不能說大統領不重視,那些棺材每個都是三十二人抬,風光大葬。順便讓稷山人出個勞力掙點辛苦錢。

李自成還要繼續籠絡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