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詭寄田李自成沒工夫去細查,只說道:“我也不願節外生枝,既往不咎吧!”

他掏出稅賦章程放在桌上,“老先生,照著算一算該交多少商稅秋糧,半個時辰夠不夠?”

柳之才瞟了一眼那張紙,皺眉道:“大統領,您一聲令下,我全族老小歸西。老漢敢不交麼?也就大統領紀律嚴明,老漢斗膽冒犯一句,這稅我交的不情不願。”

李自成笑,“官軍不頂事,衙門不出頭,老先生也只好認命了。”

大統領沒跟他預告的是,後年柳府就被農民軍抄家了。再興盛要到乾隆年了。

柳之才嘆口氣,交待下去讓賬房計算稅額。

所謂商稅,還是以自報為主。尤其是在外地有生意的,人家想做手腳輕而易舉,你也沒法查。

田產一般多是在本地,而且因為有告密人,收繳田賦稍微穩當一點。

其實李自成並不在乎能收多少,只是表明個態度。在我治下就要按我的規矩來,你交了稅你就是革命軍的順民。

若頑固到底,抄家!那就發財了。

“老先生,我建議你們分家……”

柳氏聚族而居,數百年不分家。好處是強化宗族組織的凝聚力,弊端是天長日久,內部難免會有齷齪事。

族人可以隨意從鋪中支取銀錢,誰拿的多了誰拿的少了,家裡女人再一攛掇,兄弟鬩牆。

運道上升時或許不明顯,一旦家勢開始衰落,合族馬上分崩離析。

李自成給他從大義上分析,心裡的小九九卻是另一種。

宗族勢力太強,對地方影響過大。

戰時他們會結寨自保,對抗革命軍;太平年月又會干涉地方行政,土皇帝們往往對朝廷法令充耳不聞,自行其事。北方宗族勢力相對還小一些,南方就更嚴重了,以後要想辦法拆分了他們。

柳之才對大統領的建議表示心領了。

他們家規有言,“族業之產,永勿分割,家中財產,以長幼次第,經營生意,管理賬餘……生意房產永不許瓜分也……家道之敗,敗於分產之由。”

李自成又提到累進稅率,如果不分家,繳的太多。

柳老漢支支吾吾隨便應付了兩句。他可不認為“流寇”能一直猖狂下去。

兩人再聊一會兒,賦稅已經算好了。柳家商稅今年前三個季度加起來共應繳銀一千八百多兩;田賦兩百多石。

李自成收錢糧走人。

柳老漢心裡那個苦啊那個狠啊,免不了罵罵咧咧一頓。他聽說沁水縣已經萎了,指望不上,隨即派人趕往五十里外的陽城縣“訴苦”。

……

第二天,李自成再進沁水城,欲拜訪知縣。

楊老漢當然閉門不見。

原本歷史線,明年農民軍進入上黨,四處攻掠。知縣楊任斯慌張中欲出城潛逃,不幸落入“賊”手。隨身金銀細軟被搜刮一空。

楊老漢連回家路費都沒得了,還是張道濬幫襯了五十兩。他的繼任者同樣命運,同樣也是張道濬幫襯路費。

後話暫且撂開。

楊任斯五十多歲了,好不容易屬個實缺,再加上短毛賊並沒禍害鄉里,也沒為難他,所以老漢暫時還不想潛逃。裝死就行了。

楊任斯和翼城縣令李土淳同列“潮州後八賢”之一,也不知道憑啥。大概是因為他之前在老家綠波書院教了不少學生吧。

知縣沒見到,李自成只跟縣丞座談一番,出城而去。

縣丞急慌慌跑到後院彙報,“明府,短毛要在城裡設稅務局……”

他們商量對策不提,李自成帶著谷可成的三隊騎兵已經趕到了端氏鎮。

端氏鎮前後,沁水沿線眾多村子,很多規模都有鎮大,財主們個個家資豐厚,“非數十萬不稱富”。